天真(4)

余光之外纷纷扬扬,车内音响还开着,邓丽君声音很轻: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温盏愣住,心脏仿佛遭受沉闷的暴击,她一下子喘不上气。

无意识地攥紧羽绒服袖子边缘,指甲刺进手心。

她忽然感到呼吸困难。

天地间大雪飘扬,商行舟眼瞳漆黑,目光明锐,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无声地同她对视。

雪花迅速在他肩膀堆积薄薄一层。

下一秒,他平淡地移开。

迟千澈从后备箱拎出工具:“发动机有问题,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心头没来由涌起烦躁。

商行舟下意识伸手进口袋,想摸烟盒,想起这衣服里没有。

他脸庞隐在暗处,唇角意味不明地一扯。

也没再开口,手肘随意朝旁一撑,车门不容置喙地关上,霍然一声响。

“别修了。”

男人穿黑色防寒服,裤腿扎进短靴,身形格外颀长,周身透野性。

他转开视线,声音冷淡,并不是要商量的语气:“上我的车。”

“怎么?”迟千澈没懂,“修不好吗?我这儿有工……”

“你女朋友高反。”车光在商行舟眼底滚起一层灰影,他陡然生出点不耐烦的戾气,挑衅似的,一字一顿问,“你看不出来?”

第2章 天真

夜色深沉,越野疾驰,穿过莽莽雪原。

温盏脑袋昏昏,蜷在后座,头靠车门。

偶尔有稀疏的路灯光芒投进来,她的意识断断续续,醒一会儿睡一会。

刚刚还不明显,走出去一段路,她难受得厉害,整个人开始发烫。

迟千澈想让她靠自己身上,温盏拒绝了,半梦半醒地,听见他跟副驾的年轻男孩搭话:

“你们是解放军,什么兵啊?”

“是与人民共进退的子弟兵。”

“你们戍边吗?平时就在这儿服役?”

“不是,我们在祖国需要的地方服役。”

“那你们原本是要去哪儿?”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

温盏:“……”

理解迟千澈的好心,他大概怕她睡死,所以制造点声音。

但废话文学,让她感觉,头更疼了。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她动动手指,正想让他们要不歇会儿吧别说了——

“到了。”

前排驾驶座,传来一道一如既往凌厉的,波澜不惊的低沉男声。

微带些哑,波动周遭气流。

温盏呼吸微滞。

车子稳稳刹在医院台阶前,空茫夜色中,小小的建筑孤独地发光。

三小时的路程,商行舟一个小时就开到了。

温盏迷迷瞪瞪,“啪嗒”解开安全带,伸手抠车门,发烧烧得眼神都没法聚焦,没开开。

迟千澈正要帮她,车门霍然被人从外拉开。

冷风裹着雪花卷入,温盏结结实实打个寒颤。

下一秒,她怀里蓦地一重。

一件厚厚的防寒服,带着余温,稳稳将她罩住。

商行舟半张脸隐没在光影之中,声音清冷平直地,跟着大雪一起滚落下来。

他说:“穿这个,外面冷。”

-

这晚,温盏几乎是昏睡过去的。

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来送进医院,不确定是迟千澈还是商行舟,或者别的谁——

她做了个非常短暂的梦,梦见一场上海的暴雨。

为什么是上海?商行舟明明应该在北京,他怎么到上海的?她全想不起来了。

她坐在深夜的罗森哭到脑子缺氧,店员问了两遍要不要报警,她才哽咽着说:“不然分手好了。”

说完也不太敢看他的表情,拎起雨衣推门埋头往外走,走出去没两步路,被他追出来,霸道地拽住。

大雨里商行舟头发肩膀全湿了,脸色阴沉得不像话,硬把自己的伞塞给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好半晌,才语气冷硬地,一字一顿道:“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温盏,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你不行?”

温盏心脏一紧。

巨大的难过,潮水一样,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睁开眼。

病房里静悄悄,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雪停了。

天空露出果冻一样碧透的蓝,遥远雪山前,有苍鹰盘旋。

她坐起来,心里有点空。

迟千澈进屋,眼底划过抹惊喜:“醒了?”

“嗯。”温盏闷声点点头,肩膀上柔软的黑发掉落到胸前。

她下床穿毛衣,咬着皮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呼吸也很顺畅。”

“那就行。”迟千澈不太放心,伸手想扶她,“你要是还有哪儿不舒服,随时跟我说,我之前没照顾过高反病人,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用太担心,是我太迟钝了,连自己生病都没感觉到。”温盏侧了下身避开他,没太仔细听他说话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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