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7)

树木幽绿的光影浮动在头顶,透明雨衣被风吹起,鼓成小小的帆。小白鞋踩过水洼,水珠飞溅,倒映出一截冷白纤瘦的脚踝。

保安从屋里探出头,面前只卷过一阵小小的薄荷风。

一口气跑进宿舍,温盏推开门,冷气拂面来。

俩室友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做作业,一边写一边聊金融系的新八卦,鹅鹅鹅地抱头笑。

宋思蘅听见开门声,抬头,有点诧异:“哎,盏盏,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出门连把伞都不拿啊?”

“我忘了。”温盏声音很轻,呼吸不太稳,胸口小小地起伏。

她有些局促,撒了个小谎。

脱下路边买的雨衣放到门口,走进屋,把湿透的鞋袜也换掉。

少女额前头发被打湿了一点,乌黑的发丝软绵绵垂下来,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宋思蘅走了下神,感觉眼睛都被她白得晃到。

旁边陆灿拽着她,还在憧憬地感慨:“——要不都说金融系系草是实打实的拽比,你说他怎么做到又狂又帅又恶毒,还让人感觉很服气的?”

宋思蘅注意力落回来,有点无奈:“可你不觉得这事儿很离谱?我是商行舟的话,都要无语死了。这可是T大,怎么就闹到两个女生能为一个男的打起来?太夸张了,我都想去让她们清醒清醒。”

猝不及防,耳朵里闪过关键词。

温盏心脏猛地收缩一下,屏住呼吸。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自己桌前又忽然改了方向,若无其事地来到柜子旁,蹲下翻找睡衣。

“哪里夸张了?你就是没有恋爱脑,所以看什么都夸张。”陆灿手里转着笔,往前挪椅子给温盏腾空间,回过头神秘地笑,“小温盏,跟你讲个新八卦。”

温盏眨眨眼:“嗯?”

“你知道商行舟么?就金融系特出名那男生,跟我们一届的,刚入学就在BBS屠屏,家世长相一等一,被好多学姐说他不该学金融,应该去演戏那个——”

陆灿兴奋地耸眉,“今天早上,中文系俩姑娘,因为他,打起来了。”

据说这俩女生同班,早在课业上就不对付。

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喜欢的男生是同一个人,又非常巧地,都被拒绝过两次,也都没打算放弃。

新学期早八,她们雷打不动去商行舟班上蹭课,竟然还又撞上了。

新仇旧恨天雷地火,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课间,在教室里就打了起来。

路人劝说无果,事件导火索商行舟,正面撞见这种事情,一如既往毫无反应。

作为金融系的风云人物,他入学时就顶着很多标签,诸如“帅绝人寰”“父亲是空军军官”“妈妈是华尔街战狼”“本人会六国语言”“极其自律成绩优异”等等等等……

在入学一段时间后,这些标签被修改成了“脾气不好”以及“狂得不行”以及“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等升进大三,标签已经被精简到只剩一个:

别惹。

所以他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说。

就坐在后排,睡不醒似的,撑着脑袋翻课本誊笔记。

等差不多写完了,才有些懒散地撩起眼皮,操着微哑的嗓音,惜字如金地点评:

“去我看不见的地方打。”

极尽冷淡,极尽狂妄。

一句话,终结了整个闹剧。

“他是不是好拽!”陆灿激动地拍桌子,“这才是青春啊!青春不就应该用来告白用来造作吗!我说我也要去找个男人为他打一架,宋思蘅竟然骂我恋爱脑,瞧瞧这是什么话!”

“本来就是。”宋思蘅懊恼地扯出草稿纸,“发什么疯,写你的题。”

温盏听前半段,心小小地悬了一阵,听到最后,微怔两秒,笑起来。

她三个室友,都是同系的。

学计算机的女生其实并不少,宿舍按高考成绩分,她身边这三个姑娘都是各市的探花榜眼,数学好得令人发指,但性格就天差地别。

最后一点雨也停了。

窗前蔷薇花瓣上落着雨水,露珠似的,将坠未坠,折射出一点荡漾的微光。

温盏终于找到干净睡衣。

“恋爱脑不一定是坏事吧。”她起身,两手交叉落到白色短袖的下摆,脱下来。

身上就只剩牛仔短裤和一件浅鹅黄色吊带,纤瘦腰肢裸.露在外,白得不像话。

她声音偏软,有点闷:“能谈恋爱的话……可能,也挺快乐的。”

她不是很确定。

她没什么为爱上头的机会。

虽然她很想……

但别说告白或者跟人打一架了,就连路上撞见商行舟,她都不太敢打招呼。

“只不过,我觉得。”想到这个,温盏停了下,垂眼,“商行舟应该不在乎,也不可能被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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