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趴在冰凉的地上，直到地面带上自己的体温，直到几个女孩相伴去吃晚饭，又等了一会儿，傅秋才晃悠悠爬了起来。

慢慢走到简陋单薄的床铺坐下，.....熟练从枕头下拿出一支药膏，撩起长裤，看着小腿上大块的青紫，她眼眶又是一阵泛酸。明明都习惯了，为什么还是会委屈呢？

药膏挤了一点小头，轻轻抹在小腿上。她很认真，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大事。青紫遍布全身，后背上的根本涂抹不到。重新把盖子旋紧，“只剩最后一点了....”

她买不起药膏，小小一支就要二三十块，够她十多天的饭钱了。

“你怎么一身伤？我给你买支药膏擦擦吧。”少年看着不慎跌倒在街上的她，担心道。

不等傅秋开口，男孩高挑清瘦的背影就跑远了。

后来她去药店问了才知道，这药膏居然那么昂贵。而那个男孩，她也再没遇到过。

小心翼翼把东西塞进枕套里，目光闪烁看向门口，门关得严实。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馒头，放置时间长了，如今硬得像块石头。被打伤过的门牙有些摇晃，舌头轻轻一顶就松垮的要掉下来一般。她用手剥下一小块馒头皮，塞到后槽牙里，就着水吞咽。

夜晚，被一盆水浇醒的傅秋，自觉起身，拿起室友们换下的脏衣物，进了卫生间。她身后是室友的调笑辱骂，无非就是说她，天生就该干这种脏活累活之类的。

为了不打扰到她们休息，傅秋刻意放轻动静，不为别的，只是怕她们借由再来打她。

带着一盆衣服，来到阳台上，一件件晾起来。动静不小心大了些，不知是谁，一闹钟就砸了过来，好巧不巧，正中肩膀。

站在阳台上的傅秋看着天上模糊的星星发呆，她又向下凝望一会儿，嘴唇抿了抿，还是躺回到了床上，被子湿了在晾风，傅秋就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臂取暖。她已经高三了，只剩半学期了，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

次日一早，等着室友们匆匆去了教室，傅秋才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看着垃圾桶里的杯子和牙刷，她沉默一会儿，用手捧着水，兑着因藏在角落得而幸存的牙膏漱了漱口。

到底还是小姑娘，折磨人也就这点法子。她好笑地想，却不知道这念头从何而来。

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走在学校里，听着身边人的指指点点。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唾弃厌恶的老鼠，她不该在阳光底下，而是应该待在肮脏的下水道里苟延残喘。

“就是她，勾引王老师不成，还倒打一耙！”

“这么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如吗？哈哈哈哈”

“你说好不好笑，王老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对啊，为什么会看上自己这么个没身材，长得也难看的人？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啊，她也想知道啊....

站在教室里，看着书桌上被吃剩的零食包装袋，被撕碎的书本，她还在底下看到一只死蟑螂。

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好像她是传染病一样。

班主任抱着卷子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站在教室后头的女孩，还有她脏乱的桌面。李朔顿了顿，习以为常道，“把东西整干净，弄那么脏，怎么读书？不想读书就别来上课.....”他轻声嘟囔，“看着就心烦。”

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王安颂，学校最受欢迎的男老师，年轻、帅气、幽默。傅秋，除了还算可以的成绩，一无是处。人都是偏心的，只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没人选择偏向她而已。

第九章

傅秋从包里抽出垃圾袋，安安静静地收拾。油渍从包装里流出，不慎滴到裤脚，她看都没看一眼，隔着碎纸把蟑螂推进垃圾袋。

丢好垃圾袋回来，想用抹布擦拭桌面，却被一个男生踢了一脚，“别用你的脏手碰教室里的东西。”

傅秋红着眼眶没有说话。她回到座位上，脱下洗得发白的外套，擦拭油腻的桌面。看着桌面上污渍的颜色减淡，衣衫带上暗色，香精的气味，她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胀，像是被一口气堵住，难受得想哭。

她攥紧拳头，身体颤抖。许久，她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一声，松开被攥出指甲印的手心，打开支离破碎的书本开始听课。

明明今天天气很好，她也待在阳光底下，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暖不起来？

没人来搭理傅秋，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傅秋却是舒了口气，忽视总比作弄要好，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也挺不错的。

下课铃声响起，听着他们说要吃盖饭，排骨....傅秋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等教室人都走光，外面也安静下来后，她才从校裤宽松的口袋里拿出昨晚没吃完，干涩冷硬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