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见月明(7)

作者:明鹿 阅读记录

这男人的心粗起来真是比屋外那棵芭蕉树还粗,印太觉得自己生的不是儿子,是两头牛,她三弦弹得再好他们也听不懂。

不耐烦跟两个儿子掰扯她直接对罕土司道:“玉燕虽然做了寡妇,可咱们既然把她接回来她就还是金尊玉贵的相坎小姐,咱们自古的规矩就是不和平民通婚,兰应德不但是个白身还是个汉人。这事你问过老三没有,玉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得问问她想不要这种女婿?还要问问兰应德愿不愿意,他要愿意咱们再跟玉燕说,他要不愿意就只当没这回事谁也不许再提。”

罕土司觉得最后那几句话他就不爱听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大拇指翘向自己的鼻梁:“老子的女儿,那是金枝玉叶,愿意许给他一个白身还带着拖油瓶的鳏夫是多大的恩赐,他还敢不愿意?”

印太听得额头青筋直冒:“他婆娘都死了十来年了,他到现在还不续弦难道是专门等着来讨你女儿的?他多广的人面,难道就没有哪家给他做过媒、牵过线?牛不喝水强按头,你是要结亲还是要结仇?”

罕云开看他爹妈吵得都快打起来了,连忙上前打圆场,搂着印太的肩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可争的,要是兰应德真不愿意做土司府的姑爷,太太你干脆认他闺女做干女儿,照样不是可以把他绑在咱们这条船上。我呢,不是做舅舅就是做哥哥怎么都不吃亏。”

这话开头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加上最后那句就变得光棍又无赖,印太听得又气又好笑,把矛头指向他:“卖什么乖,你也不是个省心的货,都快20了一说给你提亲就往外跑,”

(1) 印太:土司夫人的尊称

(2) (半开):云南自铸的银元,两枚算一块。

第4章

罕云开看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你们给我找的不就是这家土司的闺女,就是哪家土司的妹妹,我这般人才,哪能便宜了那些村姑。”

印太气笑了:“哪能给你找村姑,要找也是找瑟曼丽那样的相坎(1)小姐。”

罕云开听见瑟曼丽的名字就头大,想也不想道:“别想,不管是瑟曼丽还是兰家的那个小可怜我一个都不娶。”

罕云开嘴里的兰家小可怜正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允相的第一顿晚饭是波乃寨找来的佣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来的,全是地地道道的允相菜。可月明连日劳累只想吃点清淡的,舀了一碗鸡粥,里面全是辣椒和冲鼻的香料,夹了一筷子叫撒撇的凉菜吃在嘴里比药还苦。她随便喝了碗干腌菜汤就去睡觉。

身体的极度疲乏让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也不知道是害怕陌生的环境还是兰应德从缅甸运来的柚木四柱架子床让她觉得不习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的饼硬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看着挂在金缅桂树上月亮,越看越觉得这月亮像去大理时吃的喜洲粑粑。一样的大、一样的金黄,咬一嘴就会流出滚烫的糖稀。忍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掀开蚊帐趿着绣花拖鞋去敲了师兄的门。

长生裸着上身开了门,身后昏暗的油灯衬得他的脸一会暗、一会亮的,他揉着眼睛问:“怎么大半夜了还不睡,认床啊?”

月明咬着嘴唇道:“师兄,我饿了。”话音才落,肚子还应景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长生很想笑,但他怕月明恼羞成怒后揍他。

“今早刚好跟顺宁人买了几把干挂面,走,师兄给你做。”

长生回床前的柜子上取油灯,怕那黄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灭,手掌护着油灯领着饥肠辘辘的月明去厨房。一通忙活后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厨房外辣阴台下面的台阶上吃面。

男人做饭只要熟了就行,面条里只加了猪油和盐除了咸味一无所有,跟昆明家里老妈子做的饭简直没法比,月明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把碗放在台阶上用手背抹抹嘴道:“我吃饱了。”

长生睡得正香被她折腾起来做饭哪可能饶过她,竖起眉毛道:“饱什么饱,把面条给我全吃完了。”

吃这么难吃的面月明本来就委屈,见一贯让着他的师兄凶她就更难过了,带着哭腔道:“人家本来在昆明呆得好好地,你们非得让我来这里吃这么难吃的面条。”

看着月明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长生慌了,这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把师傅吵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把碗扔一边道:“半夜把我吵起来伺候你还嫌弃我做饭难吃,我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月明不想跟他讲理只是一味哽咽道:“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回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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