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鹅/如何让暗恋的人向我表白(4)

“热烈欢迎程建国归国!”

“老程,你瞧那块举最高的登机牌,跟你重名诶!”

程建国才出通道,便听同事手肘拐他调侃,他没接茬,盯着开机后收到的陌生短信皱眉。

再走近一些,那同事大惊。

“靠,底下还真贴着你年轻时候的照片!怎么回事,咱们单位有接机服务?”

电光火石的瞬间,程建国脑子一激灵。

掐了电话快步上前,“师傅,是谁雇你来接我的机?”

壮汉狐疑打量:“这你照片?”

“当然!”

壮汉有点不信,跟隔壁嘀咕,“那个妹儿不是讲她老汉儿是个美男子哦……”

东南亚的阳光太毒,人只是晒黑了。但此刻他顾不上解释,“谁雇你接的机,是个小姑娘吗?”

这回,礼宾员迟疑两秒,总算回头呼叫:“幺妹儿,来认下你爹。”

程建国完全怔住了,惊恐顺着他喊话的方向移动视线。

乌泱泱的人群外头,女孩抱着书包坐在墙根角的盆栽边上,身形纤细,胳膊伶仃,面容是大病初愈的苍白,她左手捏着纸擦汗,右手用本子扇风,精致的眉眼半垂,一副病恹恹、生无可恋快要不久于人世的模样,细若游丝的气息,像极了上岸后脱水的鱼。

四目相对。

“……余葵?”

余葵扇风的手定住了,哗地起身,书包滚掉地上,呆呆看男人丢开行李,绕过护栏朝她跑来。

见到父亲之前,余葵其实还有点儿未知的恐慌和害怕。怕他像其他大人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只想让她听话,但当“爸爸”这个词,不再是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而是真切地、生动地站在眼前,她脑子只剩一片空白,喉咙发紧。

声带动了动,半晌只干巴巴挤出一声:“爸爸,你好黑呀。”

千言万语都在听见女儿的声音时,咯噔顺着嗓子咽下肚。

程建国问:“等多久了?”

“发短信时候到的。”

那就是很久了。他略显生硬笨拙地站在原地:“长得真快啊,我的女儿。”

想摸摸她的头,却又因为动作过于生疏而半道缩回了手。

余葵主动把脑袋送到他掌心底下。

“爸爸手脏,刚搬过行李。”

余葵失落点头。

“你一个人怎么来的?”

这题余葵会,来的路上她就组织好语言了。

剪掉来龙去脉,她麻溜叙述了自己怎么从外公电话里偷听到他今天回成都述职,开学当天改道火车站,买票来成都的全过程。

程建国做梦也没料,自己多病细弱的女儿有那么大胆子,奈何人已经在跟前,心惊胆颤到最后,他也只得暂时收起忧虑,像所有父亲那样关心孩子饿不饿。

余葵当然饿了,她晕火车,早上到现在只咽了一个苹果。

程建国心疼又难受,拎起女儿书包,“走,爸爸带你去吃饭。”

孩子前脚迈出去,他跟在后头弯腰捡起她刚刚当扇子和坐垫的两本练习册。

丢三落四的傻孩子。

老父亲满腔爱意第一次给孩子整理书包,感慨她不知学习得多努力,包才能沉成这样。拉链一开,只见一沓整齐的《知音漫客》,一堆苹果,两本孤零零的暑假作业格外多余。

当晚,建院在旗下酒店为一行归国工程师安排接待。

余葵跟着蹭吃蹭喝。

来时为掩人耳目,她是穿着校服出门的,一路再热都没敢脱校服,就怕人看见衬衫上绣的校名猜出她逃学,火车上几度被闷到中暑。

吃饱洗了澡,大人领她在商场买了几套换洗衣物,穿上新买的荷叶边白裙,浑身热出的红疹才算有了消退的迹象。帆布鞋在火车站被人踩得全是大脚印子,也换了新的,旧的就直接扔掉。

见她盯着垃圾桶,程建国安慰:“别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余葵点头。

她才不心疼,那双鞋本来是她妈买给继女谭雅匀的,谭雅匀嫌土,才被拿来给她。

刚洗干净的发尾在夜风中飞扬,随手顺到耳后,偏头便见街边的橱窗映出少女的身形。

纯白裙摆服帖地垂到膝盖,短白袜包裹着细瘦的小腿,在五光十色的夜幕里,精致到有些陌生,触感柔软得像场梦。

余葵喜欢做梦,这夜却翻来覆去不敢合眼,天才亮,就挣扎着起床下楼,争分夺秒联络父女感情。毕竟程建国这次回国只是例行汇报工作,待两天还是要走的。

举手正要叩门,刚好听人在里面讲电话,偷听了两三分钟,少女挤出的笑容回落。

果然!

还是和她妈通电话了,程建国甚至订了她今天回昆明的机票。

最后的幻想破灭,焦虑绝望从她心底烧起一股四处冲撞的无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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