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鱼皮糙肉厚的, 在外风餐露宿一晚也不打紧, 栎就找了间废旧的屋子，爬上了屋顶。

今天的月有些圆，也很亮。

后脑勺枕着双手, 栎就躺在木制屋顶上放空了一会。

不多时, 他就听到底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像是老鼠, 反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骨头, 还细细地嚼碎。

是野狗不成？

栎往下探了个头, 那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黑影解决了食物, 从逆光的地方走了出来, 这时栎才发现，那是个人。

又好像不是人。

他嘴角沾满了鲜血与肉末, 眼睛微微有些倒三角，闪着诡异的光芒，而两颗长长的獠牙从嘴里探了出来，压在嘴唇上。

皮肤也有些奇怪，有些泛青，又瘦到极致，紧贴着骨头，印出每块骨骼的痕迹，像是一具放置了好几天的尸体。

而他手里拎着一个人类的头颅，嘀嗒嘀嗒渗着血，那边还是缺了半边的人类残骸。

那就是食人鬼？

“喂，你叫什么名字？”栎轻盈地落到食人鬼面前。

食人鬼没有理智，扔开那颗头颅，向栎冲了上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决策。

栎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撕碎，但在他出手前，刀光一闪，食人鬼的头颅便掉落，灰飞烟灭。

来人披着黑色羽织，脚踩木屐，纯黑色的刀面上还有精美的纹路，和小小的锯齿，而食人鬼脖颈的断裂口上也多了一圈细密的锯口。

栎把食人鬼没回答的问题抛给了这个新来的青年。

“认识一下吧，我叫栎，你叫什么？”

青年好像把他当成了被食人鬼盯上的猎物，拍拍栎的肩膀，露出阳光的笑容：“英雄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有缘再见。”

一连遭到两次拒绝的栎舔了舔唇，有些不满。

不过人已经走了，他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没过几天，栎又见到了一只食人鬼。

还有抓着食人鬼，说长得真丑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和寻常人类长得大不一样，手臂数量繁多，也不止一个头颅，一眼判断就像是邪神。

两面宿傩是盘踞京都的鬼神，他也吃人，但他很挑，不像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食人鬼这样逮个人就吃。

“啧，没品位。”两面宿傩嫌弃道。

到底是哪个垃圾把这些鬼制造出来的，还把锅甩到他身上。

食人鬼的风波还未平息，不久，栎受邀前往产屋敷家举办的宴会，产屋敷家的少爷常年身体虚弱，每次宴会，都要邀请有名气的医者前去，而栎在外使用的身份，正是一名精通医术小有名气的大夫。

不过也有人因为他年轻的面容而不相信他能把人治好，但这样的人，栎也不屑于医治。

在宴会上，栎居然看见了那个青年，这一次他仍然未能得知他的名字，内心给他贴了一个代号“无名”。

而产屋敷的少爷出席宴会时，身上带着浓厚的药草气味，栎听见了其他富家子弟的闲话，他们喊他“药罐子”。

不过，栎还是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和那些食人鬼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个人也是隐藏在人群中的鬼？

但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看上去挺冷静的。

栎对产屋敷少爷冷静的印象很快就被打破了，他不过是转个拐角，就看见那个病弱的少爷把茶盏往侍女身上摔，而且看侍女的胳膊，已经有了不少被砸伤留下的於痕。

这个大少爷，脾气阴晴不定，还暴躁。

栎对他有了新的印象。

说人鱼有多亲近人类，其实并不是的，大部分人鱼都对人类有不好的印象，不知怎的，人鱼被传得越来越玄乎，已经到了鳞片可以延年益寿的地步，因为这个，人鱼族曾经被人类大肆捕杀过。

而栎愿意斩杀食人鬼，也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因为善良之类的品质。

他对产屋敷的少爷稍稍有了兴趣，决定去一探究竟。

而后，又是一个夜晚，他和无名第三次相见了。

无名这次开门见山地坦白了他的来意，想来是把栎当成萍水相逢的好友了。

他是来调查食人鬼的起源的。

而他之所以没再把栎当成需要受保护的普通民众，则是因为栎在上次的宴会结束后和他打了一架，并且把他打败了。

并问：“我能帮你杀鬼，现在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当然是不能。

因为无名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他在山野间长大，又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十年才洗去身上的野性，没有朋友，也没有熟人，只有一个去世的一生沉迷剑术的师傅。

而师傅也没有给他赐名，只叫他“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