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129)

她哭了一大通,被他这么说,像一下有了依靠,安心下来,后知后觉的疲倦涌上来,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睡吧。”衡玄衍柔和摸着她的头发:“好好睡一觉,明天爹为你戴盖头,送你出嫁。”

第二天,从清晨外面就放起连绵的爆竹声。

大礼从下午开始,朝朝一层层穿上华美艳红的嫁衣,宗族亲朋中的女性长辈都聚在屋中,看着请来的全福婆婆为她梳头,一面梳,一面大声说喜庆话,梳完头发便挽起繁复的鬓发,簪钗落冠,然后婷姐姐走出来,温柔为她簪上最后一支凤钗。

容妆正好,便该出发了。

朝朝扶着侍女的手跨过门槛,走出去,一出去就看见喧闹的爆竹声,已经是黄昏时分,到处都挂起明亮的红灯笼。

她走进正厅,爹爹已经坐在正中央,他今日不似往日穿着朴素,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宽袍,白发簪在正儒冠后,山风泰影,神容柔和,竟是很好的气色。

众宾客们悄悄看着在高坐的宰辅,都不相信他病重过。

众人看着他这模样,重又想起这十来年的威仪,不由心生瑟缩,皆低头不言,不敢有半分逾矩。

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中,朝朝走进正厅,跪在衡玄衍面前。

衡玄衍拿起旁边的红盖头,低眉温柔望着她,说:“朝朝,爹爹愿你与所爱之人情意相合、白头偕老,一生平安,快乐如意。”

朝朝忽然哽咽。

他把盖头轻轻放在她头顶,朝朝的视线被红色遮住。

朝朝的手被宽厚的手掌牵住,爹爹牵着她走出去,红灯笼的光透过盖头,在无数宾客簇拥中,朝朝看见一道修长的人影。

他穿着同样大红的喜服,静静站在那里。

朝朝隐约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褚无咎。

朝朝鼻子更酸了。

她感觉爹爹握着她的手,放在另一只更温热年轻的手掌里。

“褚无咎。”她听见爹爹说:“记住我说过的话,记住你许过的承诺,从此以后,我把我的朝朝交给你。”

褚无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朝朝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好。”

褚无咎向衡玄衍折了折身,然后牵着朝朝的手,慢慢往外走。

衡玄衍站在那里,看着这对红衣的小儿女牵着手走出去。

清微忽然听到低低的咳嗽,空气中隐约漫开血腥气,他猛地扭头,震惊道:“大兄——”

鲜血从年长者唇角落下来,衡玄衍只是慢慢抹去,他站在那里,很低声地咳嗽,在清微急切要扶他回去的时候,轻轻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他笑着:“我们朝朝出嫁了。”

“这样的大好日子,我要好好看着。”

清微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

他扶着衡玄衍,看着那对年轻的新人走出大门,挺拔的新郎君站在那里,牵着少女的手坐上喜车。

吹唱喜闹声伴随着车队的马轮声渐渐离开,衡玄衍露出欣慰的神容,闭上眼,一头栽倒下去。

“大兄!!”

——

褚无咎扶着她出了门,登上喜凳踩上马车,就松开她的手,去旁边的马匹翻身上去。

好像没有半点流连。

朝朝心里酸酸的,也倔强地不看他,扭头就钻进车厢里。

于是她不知道,新郎坐在马背上,一直垂眼看着她,直到她钻进车厢里,才收回视线。

旁边的禁卫长褚毅抬手,示意车队前行。

朝朝坐在马车上,行过长长的路程,被扶下车。

黄昏落下,天光渐沉。

按照大婚的仪程,这时候该去正厅拜堂。

朝朝抬起头,隔着红盖头,看见褚无咎高坐在马上的身影,那身影居高临下,没有半点情谊。

她突然有点赌气。

“我和你大婚了。”她吸着鼻子:“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说好的大婚时候动手,整座京城都沉浸在热闹中,秦王府和宫城也疏于防备,是最出其不意的好时机,都快拜堂了,他怎么还不出发,再晚就宫禁落锁了,可别出什么差错。

那身影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翻下马,走向她,带着某种可怕的压迫力。

朝朝莫名有点怵,想后退,但没有,她昂起头,倔强看着他。

褚无咎看她站在那里,昂着脑袋带鼻音说话。

这是他们的大婚。

她是急,拜堂都等不及。

活像真是一个交易。

褚无咎突然感觉自己十分可笑。

快活像脆弱的浪花被翻压进万丈海底,长久压抑的怒火倏然爆开,变成一种嘲笑,一种恨意,一种扭曲的毁天灭地的毁灭欲。

青年面无表情,他攥在手里的牵红绸带越攥越紧,直至彻底崩裂,碎作湮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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