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234)

长生珠陪伴阿朝长大,也亲眼见证她和褚无咎那段年少的婚约与情谊,那时候虽然她们时常吵架、动不动就互相冷战,但哪怕是最后的时候,哪怕两个人在大婚前因为各自利益快分崩离析的时候,长生珠也知道,褚无咎不会舍得对衡明朝怎么样。

但四百年前大婚上那冰冷的一剑,一切都变了,四百年过去,通过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长生珠突然意识到,褚无咎真的变了。

长罗风玉的话不能全信,但绝对不能不信。

这么想着,简直越想越焦虑,长生珠焦虑得冒起泡来:“等见到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承认啊,不过也没事,其实李大丫和你以前长得不咋像,夺舍这个事几乎等于传说,只要你不承认,他们顶多是怀疑,谁也不敢肯定……”

阿朝听说太平剑的消息便一直沉默,看急得团团转的长生珠,拿手指头摸了摸它:“没事,没关系。”

“那块牌子会变色,是太平剑本能在寻找和主人相似的躯体,按长罗风玉所说,这四百年已经找见过数个这样的女孩子。”阿朝轻声说:“我问过长罗风玉的妹妹,那些女孩子中,最美丽聪慧的会被重点关注,但其他平庸的也都活着,被分散送到各处行宫居住,我长得并不美,如果实在要进宫,小心一些,也很快可以被送去别处。”

长罗乐敏天天在她面前念经,阿朝也大约听明白了,褚无咎对妃嫔并不苛待,只要不犯大错,甚至可以像长罗乐敏这样往外撒欢,最坏的情况她就是在哪处行宫蹲两年,等两年后没人记得她了,她再想办法搞个“病逝”。

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嘛,病逝还是很容易病逝的…

阿朝想着,感觉车架慢慢停住。

车帘掀开,长罗乐敏带着一众侍女走进来。

最后跳窗的机会没了,阿朝没辙了,老实坐在那里,看着长罗乐敏为她解开锁链,边絮叨:“你可别恨我啊,这是规矩,我们长罗家送你进宫,我俩以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暗自给我使绊子,我肯定要你倒霉…”

阿朝忍不住想笑,她唇角弯起,长罗乐敏第一次看见她笑,呆了呆,嘀咕:“你虽然长得一般,但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阿朝摇了摇头,站起来说:“我不会给你使绊子,但我只是一个凡人,更没有倾城姿容,给不了你们长罗家想要的荣华富贵,你们恐怕要失望了。”

衡明朝还没入宫,穿不得宫装,长罗乐敏本想给她新做一件素色裙裳,可哥哥只让取自己以前在家里的裙子给她穿,这件就是绮红织金的,头顶也给插着很华丽的金钗玉簪。

长罗乐敏打量她,像一支清梅被鎏上黄金,倒也不难看,但总觉得很俗。

长罗乐敏不知道哥哥是什么审美,如果这李大丫原本有七分颜色,好好打扮可以到八分,现在倒好,反折成六分半了,淹在内廷无数如花似玉的美人中,真是再也半点不起眼。

长罗乐敏撇嘴,算了算了,这样那些女人更不会瞧得上她了,她反而能多活得更久。

“得不得宠的,那是另一件事,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是把你送来了。”长罗乐敏摆摆手,道:“我们已经到帝都了,现在我带你进宫,你要紧跟着我,不要多说话。”

“走吧。”

长罗乐敏转身下了车,有侍女过来为她戴上帷帽,然后扶住阿朝的手臂,阿朝顿了一下,没有拒绝,慢慢跟着走出去。

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再次见到明媚的阳光。

阿朝踩着木凳慢慢下车,下午不太晒也足够明亮的阳光扬扬洒落,映亮周围无数军马士卒银澄澄的铠甲,隔着帷帽的轻纱,她看见那些见过的妖兵魔将,众人簇拥中一个碧眼俊美少年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他手勒着缰绳,勒得手掌虎口青紫,那双碧眼死死盯着她。

阿朝移开眼,对上另一道深沉的目光,长罗风玉负手站在不远处,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阿朝收回视线,神色平和。

再怀疑她又怎么样呢,他们觉得她像,却其实都无法断定,只要她不承认,衡明朝就是一个早死去的旧人。

毕竟四百年了,谁没有变呢,她也变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成长与疲惫,连她有时都恍惚认不出自己,四百年前的衡明朝,又怎么不是早已永远死去了。

长罗乐敏与长罗风玉挥了挥手,转身往前走,侍女与宫卫簇拥着的仪仗往前,阿朝没有多看一眼,微垂着眼跟长罗乐敏走入宫门。

她背后投注的目光从炙热到绝望,仿佛溢出血来,又被重新合拢的宫门重重阻断。

这是一座很庞大、华美的宫阙群,如龙凤盘绕高地而起,走山傍水,浩浩迤逦,丝缕的云雾在脚下漫开,远远望去,是望不尽的重叠交错的屋阙飞檐,阿朝已经模糊的幼年记忆中那座凡世的皇宫,与这座宫廷比,像小孩子粗糙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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