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277)

帝王凝望着她,屈起手指,用指侧轻轻刮过她脸颊的泪珠。

“你看,你总有这么多理由,辜负我,背叛我。”他垂视着那颗泪珠,看着它在他指肚干涸,他笑了笑,那笑容残酷至极,他贴在阿朝耳边,轻柔说:“你的誓言,你的爱,和你的泪水一样,不值得任何信任。”

阿朝的心一下凉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明白的。

不,也许他都明白,但他嗤之以鼻,更不愿意改变。

他们两个都是太骄傲的人,都只相信自己的道理,哪怕爱着对方,也不可能改变。

她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强求他去做呢。

一瞬间阿朝悲哀到几乎想笑。

掐着她脖颈的手倏然收紧,阿朝被提得被迫仰起脖颈,剧痛倏然袭来,她闭上眼。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可能的意外。

她不怕死,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已经安排好所有该做的布置该留的嘱咐,计划已经进行了这么久,哪怕褚无咎现在发现,杀了她,沧海之事也不会中断,诸方协作,也能将一切损失压到最低。

他要杀她,就杀吧,她骗他这一次,大不了她用命还给他。

他猛地抓住她脖颈,少女没有躲,没有动,她全然放弃抵抗,只是仰着头像一头等待死亡的幼鹿,她闭着眼静静地流泪,泪水划过她脸颊,落在他手背,一颗一颗,那么温热。

她的身体这么柔软,她眼泪是热的,可她的心是冷的。

她说那么多话,归根结底,不过是觉得他不该做这个君王。

他褚无咎不过是个小人、是个无德无能的混账,在她心里,只有她的好师尊,只有那圣人一样的衡玄衍,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是万众归心,才能让四海清平、生民长乐。

她那颗心,从过去,到现在,里面从来只有衡玄衍。

掐着她脖子的手突然松开。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阿朝感觉脖颈火燎般的剧痛,她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脖颈迅速漫上青紫,浮现出清晰冰冷的手掌印。

她腿发软,撑不住跌坐在床沿弯着腰咳嗽,细弱的背脊剧烈颤抖,像一支快被折断的青柳。

帝王漠然看着她,眼神再没有一丝波动。

“我不会杀你。”他说:“你想痛痛快快地死,我不会叫你如意。”

“这件事不会完。”

“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轻柔说:“衡明朝,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阿朝心倏然一紧,泪眼婆娑抬起头,只看见帝王冰冷的背影。

“褚无咎……”

“褚无咎!”

她眼看着褚无咎的背影消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把头埋进被褥里,呜咽着哭。

——

从那一日起,阿朝被锁在屋中。

曾经热闹无边的宣室殿,从那夜起变成冷宫,所有宫人被调走,门窗紧闭。

阿朝每天起床后,会在桌边、窗边慢慢走,偶尔和长生珠说说话。

被揭穿了,她的肚子可以不再继续伪装长大,但已经融化成灵团的元婴再也变不回去,她的肚子还是鼓鼓的,长生珠艰难支撑着,让她想办法把灵团散出去。

阿朝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懒得想办法,她累极了,心力憔悴,凡人脆弱的躯体也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异变,她总是睡觉,有时候天亮时她偎在床头小憩,眼一闭上,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她偶尔会想,也许哪一天,她眼睛闭上,就再也不会醒来。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走,阿朝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她听见轰轰的震动。

整片大地都像在震动,她听见难以形容的可怖的兽吼,像无数亢奋嘶鸣的恶鬼,从辨不出的方向传来。

阿朝猝然惊醒,她往四周看,又跑到窗边试图往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门终于被推开,吕总管脸色惨白地走进来,向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欠了欠身:“娘、娘娘…老奴送您…去摘星楼。”

阿朝慢慢收回手,看着吕总管惊恐的脸,心沉下去。

摘星楼下跪满了人。

阿朝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宫人、禁军,仿佛宫中所有的人都跪在这里,不知哪里传出低低的惊恐的泣声,她望向远方,未央殿外,是黑压压的人头,无数朝臣被聚集在广场上,这些平日呼风唤雨的官员勋贵,此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茫然又仓惶地聚集,天空沉沉地坠着,像压抑着一场前所未有恐怖的风暴。

阿朝走上台阶,走到楼顶,雕栏玉砌,软毯垂纱,仍仿佛是之前的模样。

双扇屏风隔开,露空的天台上,是一道颀长的人影,帝王负手站在围栏边,玄冕大氅,旒冠玉带,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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