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287)

帝王看傻子一样冷漠看着她,傲慢地扭回头去,阿朝气得扯住他尾巴尖尖咬,咬下来几根毛,帝王的眼神一瞬间变了,盯着她慢慢要起身,阿朝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呸呸呸把嘴里毛吐掉,捂着肚子大声:“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摸了——”

帝王看她吓得鹌鹑样,冷笑着才重新趴回去,阿朝悻悻的,不敢再招惹他,可又不敢跑走怕他发飙,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磨磨蹭蹭跑去狐狸大脑袋边,抱住它安全地带的毛绒大脖领,小声问:“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能启动大阵呀?”

帝王没有说话。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又高兴,又期待,充满了对未来光明的期望,所有的黯淡和苦难从她眉宇间一扫而光,她好像一下子又重新变成了许多年前,那个躲在树梢悄悄偷看他的有灿烂明亮目光的小姑娘。

那年她还是昆仑弟子,有师尊、师门,被万千宠爱,青春正好,放眼是天下太平,苍生安定。

她的家,她的责任,她的理想。

数百年的光阴,所有磨难与痛苦都过去,很快,她终于将重新拥有曾经美好的一切。

帝王望着她,低下头,贴着她柔软的鬓角。

“快了。”他淡淡地、又平静地这么说。

大阵已经建好,但帝王并没有启动沧海的意思。

阿朝心里着急,如果是以前,她也许已经胡想乱想甚至忍不住怀疑他后悔了,但经过这些事,经过那些交心的磨合,她不愿意再轻易怀疑他,她努力重新信任他,她听他的话,什么也没做,焦急但始终等待着。

帝王的脾气越来越怪,魔气越来越严重地侵蚀他的情绪,有时候他会突然毫无征兆折腾她一夜不放,但更多时候他会用尾巴把她圈在怀里,抱着她静静望窗外海上天空的朝阳和夕落。

阿朝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入魔的大妖怪没弑杀没残暴简直是奇迹,天天犯点神经什么的太小事了,阿朝说到做到,真把他当大宝贝一样豪气地包容,要陪给陪要亲亲抱抱给亲亲抱抱。

这一天,御食房送了几支秋梨膏糖来,阿朝特别高兴,连午饭都没吃几口就吃糖,她举着糖棍啃着吃,褚无咎轻轻晃着尾巴趴在旁边看她,不知道又戳了他哪根神经,他突然走过来,俯身就咬她的嘴角。

秋梨膏啪嗒掉在桌上。

阿朝伸爪爪,不舍地瞅着掉在旁边的秋梨膏糖:“我的糖…”

大狐狸把她按下去。

阿朝哼哼唧唧,到底是从了。

她昏昏沉沉睡着,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褚无咎变成少年模样,他站在褚家老宅那棵巨大的树下,他望着她,她从没见过他那样柔和而宁静的神容,她向他跑去,可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他没有动,也一言不发,始终那样温柔地静静望着她

她伸出手,怎么都碰不到他。

阿朝一下惊醒了,她满头汗水,惊魂未定,黑夜笼罩屋阁,只有绰约的烛光透过帷帐,她就看见熟悉的身影躺在身边,熟悉的深红眼眸凝望着她,她松口气,下意识就说:“褚无咎,你猜我梦到什么,我刚才梦到了——”

“衡明朝。”

阿朝声音戛然,她懵懵看他。

褚无咎垂眼凝望着她,他的尾巴从身后伸过来,九条尾巴,阿朝下意识看去,看见八条尾巴根箍着粗重的重链裂开无数细纹。

褚无咎抓住第九条没有束链的尾巴,他苍白修长的手是世上最利的刀,黑红色的血水淌下来,那条乌黑尾巴落在他手中,慢慢缩小,像一捧柔软的青丝。

阿朝呆呆看着他。

褚无咎神色平和,他满手淌着血,却像一无所感,慢慢牵起她的手,放在她颤抖的手心。

“衡明朝。”他凝睇着她,又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衡明朝。”

那名字像含在他唇齿间,被他吞下,像融入骨血,不会分离。

“去吧。”

阿朝呆呆看着他,一瞬间,她感到茫然又迷惑,她第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她傻傻看着他,褚无咎却很平静看着她,他的神容冷漠而平定,缓缓说:“孤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让孤后悔。”

像一道雷霆劈在脑袋顶,阿朝倏然清醒。

“才不会!”她大声说:“我这就去!你别想后悔!”

她再没时间想东想西,像一头灵鹿跳起来,急匆匆往外跑。

她跑过叠错的亭台宫阙,跑过长长连阙的回廊,跑过无数激动又仓惶的人群。

霍肃与仙门无数掌座长老遥遥站在阵眼,巨大的钟声响彻沧海之畔,广阔连绵的沙岸亮起了璀璨的光。

那是多灿烂的光,无数阵纹搅动成旋涡,像深夜点起的巨大明亮灯塔,吸引着天地仓惶茫然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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