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62)

但唯独这年轻的天命子的记忆,他看得并不分明,所以才生出无穷好奇,得亲自过来看一看。

听了褚无咎的话,逍遥子更生出好奇:“消除魔种一株便是一株,何来多的半株?”

“前辈误会了。”褚无咎却徐徐说:“若是彻底消除魔种,魔君修为大涨,便极难除,所以不妨留下余地,半株无患草足矣。”

逍遥子:“那一株…”

“那一株,是为晚辈自己。”褚无咎笑,他拉下领口,露出少年白皙细致的胸膛,经脉的纹路印出肉|身,清晰亮出心口深紫色蛛网般的毒线。

“晚辈少年时为保性命,给自己种过一份情蛊,名唤相思引,母蛊子蛊相牵,母死子亡,须得相依相伴,稍远变要剧痛不眠,更动辄牵绊情绪,形如绕颈之绳,十分拘束,如今晚辈来此,为求无患草,斩断这无形枷锁。”

“哦。”逍遥子听得有趣,他想了想,想起刚才那小姑娘:“若我没记错。母蛊不是在…那小姑娘…是你小未婚妻身上?”

衡明朝被提到,褚无咎眼神便深暗起来。

褚无咎:“是。”

逍遥子饶有兴味:“我见你们这对小情人十分恩爱,那小丫头要进来时,你还十分不快,不舍得她进来犯险。”

褚无咎便笑了笑,用一种十分轻柔的口吻:“母死子亡,我自然不想她冒险。”

“但她不听我的话。”褚无咎还在微笑,但眼神却悄然变了,变得冰冷,像蟒吐出的舌信,凉骘而森寒:“她不听话,我管不了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逍遥子心里啧啧。

当他聋了吗,刚才巴巴叫人“夫人”、说人家天真美丽、将来要带人去祭拜亲娘的,难道是个鬼吗?

逍遥子感到奇妙极了。

自古为王为帝者,至高亦至孤至寡,天道属意来主宰乾坤的天命子绝不会是个心慈手软之徒,这年轻人眼也不眨就舍得掐死早逝母亲的幻影,从始至终没有半点犹疑,这样一副铁石心肠,无论怎么想,都不该会为一段别有目的的婚契与虚伪的情爱而束手束脚。

但偏偏,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形,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逍遥子太老辣,他能从这年轻人冰冷的神情与言语中,听出一种更微妙的意味

——那些话说出口,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有多深烈的不甘。

简直像一头被激怒的年轻强健的蛟蟒,因为无法将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顺利吞吃入腹,在未得到满足的饥渴与强烈错愕中生出无法遏制的怒火,在那种怒火下,几乎撑不住伪装的美丽皮囊而彻底变成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年轻人,本不该被轻易激怒

这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但未必愿意承认,婚契是别有目的,情蛊也确实存在,但情爱,却未必是什么虚情假意。

逍遥子久久凝望着那神容沉骘的少年,神色忽然变得恍惚。

“傲慢和偏执会遮蔽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自己的心。”逍遥子忽然说:“年轻人,你为夺取魔种留余地,也不妨就此退去、也为自己留半分余地。”

褚无咎像猝然被从某种状态中抽离,他脸上一瞬间真实泄出的情绪全部收敛,重新恢复平日温淡的神色,他看向逍遥子,但眸中却不见半点笑意,缓缓道:“前辈是不愿舍出无患草吗?”

“不。”逍遥子笑道:“这只是一句老人家的肺腑话。”

少年轻轻一笑:“前辈肺腑之言,晚辈铭记于心,只是世情不同,关起门来,各家也有各家难念的经,于公于私,此时当取无患草为先。”

这是多清淡又傲慢的一番话。

年轻人啊,年轻人,年少轻狂,势气滔天,眼目只望向至高的云端,当然对身边的细弱柔软的牵绊不屑一顾。

年轻人啊。

“琅琊密境虽为我所创,衍变如今却也自成了规矩,你想取无患草,我当然不会拒绝。”

逍遥子:“只是,年轻人,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褚无咎微微阖眼,垂落的眉宇,有一瞬间看不清情态。

半响,他轻笑一声,说:“晚辈的名字,便是无咎。”

无咎,无错无败,当然更不会后悔。

逍遥子深深望着他,脸上重新恢复那种玩世不恭的逍遥神态。

“好!”逍遥子大笑:“我便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谁能走到最后!”

他挥一挥手,光芒大盛,环绕向少年,袖口被大风吹得扬起,飘逸的袖摆中,少年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青涩隽秀的面庞渐渐显露出青年的轮廓——

·

阿朝感觉摸着自己头顶的力道缓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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