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幽灵船23

愤怒又悲伤的玛德琳娜穿越城镇, 来到了自己平时常去的海湾，坐倒在沙滩上。

清澈的海水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拍击着岸边，发出单调的声响。

玛德琳娜抱着膝盖, 委屈地自言自语：“凭什么啊,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出海，凭什么女人就要早结婚,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做大事，难道女人不配活着吗？”

温凉四人此时就站在玛德琳娜的身后, 看着这个无助的年轻女孩, 但他们只是她梦境中的不速之客，她甚至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贞子忽然往前一步，她弯下腰, 伸出手指, 在沙滩上写字：“不要责怪自己的性别。”

“谁！”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行字, 玛德琳娜吓得跳了起来。

贞子大概本以为玛德琳娜看不到自己的字，只是胸口堵得厉害，不吐不快, 此时她也吓了一跳, 惊慌失措地看着玛德琳娜。

“出来！”玛德琳娜在短暂的惊吓过后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摆出戒备的姿势，沉下声音说, “别装神弄鬼的, 出来！”

贞子着急地问温凉：“班长, 我、我该怎么说？”

温凉也没好主意，但在这个时候, 玛德琳娜似乎自己找到了解答：“你是……海里的精灵吗？”

海里的精灵？

贞子茫然地看着温凉, 玛德琳娜继续说道：“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提到过你, 你们是生活在海中无形无色的精神体是吗？”

温凉对贞子说：“照我说的写……”

贞子：“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哭泣？”

“我……”看到贞子写的话，玛德琳娜再次低下了头，“我没事，只是跟家里有点小矛盾。”

“可我从你身上感到了悲伤。”这次是贞子自己的话。

玛德琳娜重新坐了回去，她抱着膝盖，看着茫茫大海说：“是的，他们不许我去海上，只因为我是女性，而我的弟弟，他根本就不喜欢大海，也没有为出海做任何准备，但只要他想去，他们就会倾尽全力资助他去，我好不甘心。”

“你没有错，因为世界并不公平。”贞子写，“也正是因为不公平，才需要人们努力去改变。改变需要时间，但如果不去改变，那就真的永远不会变。”

“他们都说我性格奇怪，说我不像个女孩子。”玛德琳娜委屈地说，“他们说喜欢抛头露脸，喜欢跟水手们混在一起，向往有一艘船能出海，这些都不是正常女孩子会有的行为。”

“他们定义的只是主流，主流不代表绝对正确。”贞子越写越顺，已经不需要温凉继续提醒，“很多时候，你说的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只是站在声音大的一边，你自己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玛德琳娜说：“可是，大家都反对我……”

贞子：“可是，生命只有一次。”

玛德琳娜猛然一愣：“生命，只有一次……”

贞子：“要站在声音小的那一边需要很大勇气，因为没有人支持你，一切的压力需要你自己来扛。相反，站在声音大的那一边就容易多了，哪怕将来失败了，责任也能推到父母老师其他人身上，是你们让我这么选的，看，我现在过得不好，你们要负责。”

玛德琳娜：“你是不是……也有困惑？”

贞子微微怔了一下，海水涌上来，抹去了她刚刚的字迹，贞子认认真真地写：“是的，我现在就走在并非我自己想要选择的道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像是在“帮助”玛德琳娜，更像是在与她分享自己。

玛德琳娜：“你们精灵也会遇到这种事吗？”

贞子：“是的，我们是一样的。”

玛德琳娜好奇地问：“那你最后是怎么选的？”

贞子：“……”

玛德琳娜说：“你遵从了自己的本来愿望吗，哪怕会为之付出很大的代价，承受很大的压力？你还在吗，精灵？”

贞子一直没有回答，玛德琳娜又等了会儿，站起身来：“走了么。”她自言自语道，“不管了，生命只有一次，我不能放弃自己。”她说着，跑进山洞，开始忙碌起来。温凉他们看到她戴上手套敲打木板，用锯子分割木材，努力打造自己心中的“富兰克林”。

“我其实并不想当神无月神社的巫女，我的梦想是当个喜剧演员。”贞子突然说，“所以我不敢回答她，因为我连自己的那份都没做好。”

……

眨眼间，玛德琳娜的梦境又推进了一大截，在这过程中，温凉他们逐渐发现这里似乎是玛德琳娜过去所有梦境的集合，这里既有奇尔库克岛的场景也有玛德琳娜老家的场景，皮埃尔夫妇的身份也一直多变，就像是一个人走过了太多遍人生，终于开始模糊自己到底走过怎样的路，只有一点是清晰的……

“玛德琳娜，梅耶尔少爷很喜欢你，已经亲自上门提亲了，爸妈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的话，不嫁。”玛德琳娜穿着中性化的装扮，长发梳了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皮肤晒黑了一点，看起来健康飒爽。

“玛德琳娜，你在说什么？”皮埃尔夫人惊讶道，“那可是梅耶尔侯爵。”

“是你们说要听我的意见，那么我的意见就是刚刚说过的那样，不嫁。我从没把他当成一个恋爱对象来看待，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不想这么快就进入婚姻。”

“胡闹！”皮埃尔先生又一次发火了，他的眼角多了点皱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威严，而玛德琳娜只是默默地闭上嘴，用沉默代替反抗。

“你已经22岁了，你看看周围的女人有哪个像你一样，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嫁人，你是想把我们皮埃尔家的脸都丢光吗？”

“……”

“你说话！”

“我说的话你不爱听，父亲。”玛德琳娜尽可能保持冷静地说，“我不想惹您不高兴，但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我不想嫁人，我要去海上，我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她猛然愣住，因为发现自己突然被人贴上来反剪了双手。

“你干什么，凯撒！”钳制玛德琳娜的正是她的亲弟弟凯撒。

皮埃尔先生说：“把她关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三天后梅耶尔少爷会来接她，在那之前，决不允许她跨出自己的房门一步！”

玛德琳娜震惊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您说什么？三天后？”

“你还不知道吗？”凯撒阴阳怪气地说，“三天后就是你的婚礼了，梅耶尔少爷会亲自上门将你接去奇尔库克岛，全镇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你就是尊贵的侯爵夫人了呢！”

玛德琳娜用力挣扎：“你们背着我做了决定？父亲……”她转向自己的母亲求助，“母亲，这是真的吗，你们怎么能这样？”

皮埃尔夫人柔柔道：“玛德琳娜，爸妈是为你好，像梅耶尔少爷这样尊贵的身份，多少名媛淑女为了嫁他挤破头，他能看上你，是我们家的福气。”

玛德琳娜沉默了，她不再挣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凯撒贴近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可怜的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偷偷逃跑，忘了告诉你，你的小船今天下午已经被劈烂，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呢！”

或许是因为姐姐太过出色，总是将自己轻易比下去，明明是亲姐弟，凯撒对玛德琳娜却总是带着一种隐隐的敌意，到了今天，终于变成了完全的恶意。

玛德琳娜猛的一愣，下一秒，她狠狠一脚踩在凯撒的脚背上，后者吃痛下意识放松了反剪玛德琳娜胳膊的手臂，玛德琳娜趁机狠狠给了凯撒一肘子，脱出身来。

“你疯了，居然打你的亲弟弟，凯撒，快把她抓起来！”皮埃尔先生大喊着，冲着玛德琳娜追了过去。

玛德琳娜想要拉开房门逃跑，然而很快发现，自己家的门就像是被反锁了一样，根本拉不开。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清脆的玻璃破裂声，皮埃尔家的玻璃窗不知怎么突然破了，窗户打开，露出了通路。玛德琳娜毫不犹豫，直接单手翻出窗户，跑向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