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20)

生死关头?

却夏听得一愣。

“又不是我开车。”手机主人懒懒道。

“那也——我们都快紧张死了,生怕出车祸,您在旁边闲聊,它合适吗?”

“嗯,”那人嗓音拖得低慢,像玩笑又随意,“万一死了,总要有个听我遗言。”

陈不恪笑着转回手机里:“对吧,却夏。”

张康盛:“…………”

却夏:“?”

他们什么时候到了互听遗言的关系了?

她又不是他继承人。

通话最终还是在经纪人的强力谴责下结束。

却夏对着手机若有所思。

是她错觉么?陈不恪对她的态度好像突然亲近许多,之前那种笑里也明晃晃的疏离感似乎从哪一次开始就不见了。

转折点好像是,honey?

想了片刻没个头绪,却夏也懒得再浪费脑细胞。

她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常敬仍没走,正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盯着她。

目光接上后,常敬作势就要过来。

恰好此刻,却夏面前的更衣间门在两人中间拉开了,秦芷薇捋着肩后长发走出。

却夏没犹豫,一步迈出,从她身后空隙转进更衣间内。

门一关,过来的常敬扑了空。

秦芷薇勾回手,眼神略略飘过停在身前的常敬:“你找我有事啊?”

“没找你,我找却夏。”常敬顺口回。

“哈??”

常敬低回头,才看见秦芷薇恼怒扬起的眉毛。

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忘了掩饰,眼神一动就转了笑:“我有事要问却夏,芷薇这是要走了?”

秦芷薇却没答,不高兴地转过来:“你找却夏问什么,问我就是了。她给我当替身好几年,我们以前还是初中同学,她能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常敬目光闪烁:“你确定你都清楚?”

“当然了。”

“那,却夏是不是认识陈不恪?”

“……”

秦芷薇几秒间就变了几回神色,像是有话要脱口又被她摁下去了。

最后只剩冷冰冰一张脸蛋,她轻蔑地斜常敬:“连你也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那场慈善晚会都是我喊她去替助理的,阴差阳错才让她混进了拍卖场,要不是这样他们都不可能站在同一个房间里——陈不恪怎么会认识她?”

常敬:“那你就能确定,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陈不恪确实拍走了她的随身物品。”

“当然没有!”秦芷薇冷声,“一条破手链,不恪就是想做慈善找个由头。听到这种流言后,他可是立刻就把东西撇回去了,这还不够划清界限的?”

常敬望着更衣间门:“那就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这种无聊的流言你都能信。”秦芷薇一拽披肩,刚要转身走。

常敬忽地低声:“我刚刚,听到陈不恪给却夏打电话了。”

“!”

秦芷薇的身影猛地僵停。

抓着披肩的手颤了下,她才咬牙扭头:“什么?”

“却夏接了一通电话,另一边是陈不恪的声音。”

“…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亲耳所听,”常敬笑眯眯地退回去,“芷薇你不是喜欢陈不恪吗?他的声音你应该知道啊,那可不是圈里那种随处可见、辨识度低的。”

秦芷薇面色微红,却是气得,她一跺高跟鞋,扭身就要去拉更衣间的门。

“你这是要做什么。”常敬一拦。

“当然是找却夏问个清楚!”

“哈哈,且不说你不太有问清楚的立场,”在秦芷薇发火前,常敬低身,衔上后半句,“你确定你要在这儿闹大,让全剧组甚至圈里人都知道,却夏和陈不恪就是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你少胡说!他们没有!”

秦芷薇猛抬头:“一定是却夏借着上次,上次不恪去公司谈我们要合作的那个剧本,顺便还了她手链撇清关系那次,她肯定是趁机纠缠陈不恪了!”

“……”

常敬神色里隐过一丝讥讽,眨眼就是他惯常的微笑面具:“是啊,一定是这样。却夏如果真能攀上陈不恪一星半点,那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呢?”

“哼,今天听你的就算了,改天我一定找她说个清楚!”秦芷薇踩着恨天高,气得扭身离去。

常敬插着西装裤带,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他的余光扫过斜旁两侧——半开着门的男更衣间,还有走廊两头零散躲着这边的剧组工作人员的身影。

他们的议论声他听不清,但秦芷薇走之前那句情绪激动而近破音似的尖声,总该有耳清目明的能够听几分吧。

“却夏啊却夏,”常敬点着左脚转过半圈,他自言自语着,施施然往外走,“谁让你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呢。”

·

“明晚?”

张康盛惊得差点撞在电梯门上,却顾不得,先扭回头瞪大了眼。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陈不恪靠在梯厢后壁,阖着眼问。

“那是晚上啊祖宗,万一被狗仔拍到,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白天没时间。”

“我可以在行程表上挤出一块!反正您明天下午还要回家一趟,不如就安排在回去前?”

“我是说她没时间。”

“……”

半晌无声,陈不恪掀起黑睫:“有话就说。”

张康盛幽幽盯着他,还是等两人出了入户电梯,迈进陈不恪的大平层玄关,他才幽怨开口:“还她没时间,您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谅人了?”

“她不是在暂代honey的铲屎官么,这叫人道关怀。”陈不恪随意踩上拖鞋,长腿未停地往里走。

“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张康盛追上去。

“不然?”陈不恪经过置物柜,拿起最近一端搁着的遥控器,视线没落就随手一按。

270度观景大平层的电动窗帘齐齐拉开,光影倾泻。

他看都没看,仍是单手插着口袋,神色困懒,遥控器被扔到走过的置物柜最末端。

张康盛神情纠结:“恪总,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她对honey的虹膜异色症的态度很温和,所以才格外接纳她,但honey毕竟是猫,换了——”

那人蓦地停身,一身困倦懒散的意态像眨眼间抹掉。

他停了几秒,回眸:“换了什么。”

“……”

张康盛僵了舌头。

太阳将他灿白的发辉熠得更加耀眼,却夺不了那张情绪懒淡的侧颜半分惊艳,那人就站在光里,低低垂望着眼。

瞳孔是纯粹的黑,黑外一圈琥珀色的虹膜,像千万里戈壁沙漠后的无人区中心,世界上最澄澈而孤独的湖泊。

而其中一颗湖泊,边沿下像藏着一抹淡淡的蓝绿色。

想起什么,张康盛背后倏然就冒了汗。

他本能地挪开对视的视线。

完全是本能,所以下一秒理智回归,张康盛就后悔了——

他听见身前那人转回,很轻很淡地嗤了声。

“!我不是怕的意思,恪总!”张康盛慌忙跑了两步,却见陈不恪已经站着整个大平层内唯一有玻璃墙遮拦的卧室门前。

那人推抵开门,嗓音轻哑嘲弄。

“你想多了。”

“恪总,你别误会,我真的……”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

“……”张康盛一哑,说不出话来了。

陈不恪侧过身,神色回到进门时的倦懒,“排斥异类不是刻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么?谁都一样。我早就不期待任何人了。所以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人说完,迈腿跨过玻璃墙侧。

张康盛本能想追:“不恪。”

玻璃门关合,门缝尚漏出声冷淡的嘲笑——

“别跟了,你想爬床吗。”

张康盛噎在原地。

片刻后,他转身走开,面色悻悻却又着实松了口气。

……

“爬床?她怎么敢的啊,那可是陈不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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