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6)

“你怎么才来啊?”

却夏抱着沉重的箱子一进秦芷薇的休息间,迎面就先接到了一句抱怨。

记不清名字的秦芷薇的某个助理,示意着她把箱子放到旁边桌上:“再半个点晚会就开始了,芷薇还要挑选专辑和周边好拿下去让陈不恪签名呢。结果卡着点来,你可真行。”

“我不行,你行,”却夏被折腾得发木,揉着手腕没情绪地抬眼,“要不你来?”

“……”

小助理气得有心想怼她,可一对上女孩那双好像没什么焦点似的浅咖色瞳子,就莫名发憷。

她咕哝着去里间敲门。

里间化好妆等着的秦芷薇轻快地小跑出来,难得都没顾上看却夏一眼,就先奔着箱子去了。

果真是一番繁琐的挑挑拣拣。

在那一堆却夏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周边间来回换了几圈,秦芷薇最后左右手各一个,愁蹙着眉问旁边助理:“你说是拿四周年这个还是五周年这个,不恪会更喜欢哪一版?”

“我觉得都很好哎。”

“哎呀那也要选一个嘛,”秦芷薇正纠结,余光瞥见旁边走神的却夏,她朝那边喂了一声,“你说选哪个?”

却夏勾回眸子。

她淡淡瞥过桌角那个被正主拿过的人偶,心说选人偶吧,那白毛看着多少有点自恋。

“左边。”女孩懒落开视线。

“那就右边。”秦芷薇得意地一扬手,把左手的扔回箱子里,“走吧,去他休息室。待会就不上来了,直接去晚会厅。”

旁边小助理有点激动:“我也能跟着去看陈不恪吗?我还没近距离见过他真人呢。”

“见不见得到还不好说,”提起这个秦芷薇就皱眉,“他经纪人简直被害妄想症,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小助理挠头,小声:“我怎么听说是陈不恪特别冷淡,不爱接触圈里人?”

“听他们胡说,我们不恪肯定平易近人。”

“……”

旁边,却夏望着窗外暮色衔着晚霞,懒懒打了个呵欠。

白毛平易近人。

有些人的粉丝滤镜,和瞎了没什么两样。

往外走的秦芷薇恰在此时经过,她余光望见却夏懒靠着墙角,细白长腿在背带裤下一支一屈,白色纯简T恤在腰窝轻凹下一截,胸脯随意地挺翘出最赏心悦目的美感,打个镁光灯都能直接拉去红毯展览。

秦芷薇一停,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不悦:“却夏不用去。你拎上包,下去以后直接到晚会厅门外等我吧。”

没打完的呵欠意外停下,在眼睫细尾憋出两粒水光。

却夏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正烦要怎么避过的事情,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毕竟幸运是她人生里最少有的体验。

“好。”

不留半点反悔时间,却夏走向放着包的房间里面。

窗外夕阳灿烂得耀眼。

光从楼外玻璃上倾泻下来。

低几层的落地窗前,张康盛长叹着气:“祖宗哎,你再考虑考虑吧。公司那边是不可能让步的,还剩不到半年我们就能和平解约,何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没得考虑,”陈不恪仰在躺椅里,懒懒阖着眼,“原创周年单曲只能我自己做,他们别想把脏手伸过来。”

张康盛小声:“你这不是灵感中断,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满意吗?公司那边也不是说全部代写,只是说其中一小节可以交给他们从国外找的团队,那群人嘴很严的,不会——”

“那就不写。”

陈不恪漠然打断。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额前落开的碎白发被夜色镀上一层冷淡,可那双眸子里的情绪却更凉得凌人。

像冰棱盛开出火焰。

张康盛不敢说话了。

他太了解了,平常和陈不恪相处怎么开玩笑都没关系,但前提是不越界。从这位当今的圈内顶流天花板还只是个新人的时候他就在带他,那时候的陈不恪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年,桀骜、叛逆、难驯、天赋惊人……

这六七年时间转眼过去,少年骨架早已拔成青年,眉眼轮廓也褪去青涩而更加深邃,脾性似乎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一点没变。

没人,也没任何事,能折了他的傲性。

张康盛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着见到例外那天了。

“恪总,你上辈子肯定是太傲气太招人恨,所以被人打死的,”张康盛越想后果越烦得口不择言,“您干脆别叫陈不恪了,改叫陈日天吧?”

陈不恪低低笑了:“可以,但陈日天的单曲还是我自己做。”

张康盛:“…………”

低头去给公司最后答复,张康盛一边以要戳烂屏幕的力度敲字泄愤,一边警告道:“公司那边给你合同期内的最后一次周年专辑投入空前,你这边撂挑子,他们如果要置换一个等利的通告,绝对能收拾得你服帖——不是大型综艺就是这几年快从公司门口跪排到西二街的偶像剧剧本,你到时候别后悔。”

陈不恪轻微皱眉。

见他表情,张康盛冷笑:“怎么,现在想起你在圈内的艺人粉丝队伍有多可怕了?”

也就一两秒,那人很快就不以为意地躺平回去。

长椅上懒洋洋竖起两根修长骨感的指节:“不炒cp,不接吻戏。”

“你以为公司做慈善?你这强行解约的条件就相当于花魁挂牌头一晚,还是八辈子就这一晚——公司不给你卖个天价才怪——剧本要是没吻戏这种天大噱头,我跟你姓。

发完信息,张康盛也算泄愤完了:“行了,实在不行就找替身演员借位,想来剧组也不想被你的广大女粉直接拉去火葬了吧。”

陈不恪还未说话,休息间房门被轻声叩响。

张康盛:“进。”

门外探头:“张哥,秦芷薇小姐在外面,说想见见偶像。”

张康盛知道问也白问,但还是看向躺椅:“见吗恪总?”

“谁。”

“秦芷薇,”张康盛想起这祖宗不可能关心圈内,又补充,“最近正当红的小花,天乐传媒的艺人,不过她家里特殊,她爸好像就是HL集团的那位秦董,算是圈内背景实力最雄厚的那批了。”

“不见。”

陈不恪答得利落。

张康盛怀疑自己刚刚这一番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面。

张康盛转过去:“就说恪总身体不舒服,让她回去吧。”

“好。”

“哎等等,”张康盛迟疑,“她有说自己来是公事私事吗?公事的话还是我露一面比较妥帖。”

“秦小姐的助理带着些专辑和周边之类的东西,好像是想要见面签名之类?”

“哦,那就算了,按我刚刚说的——”

“放进来吧。”

身后房间,有人懒洋洋说道。

“?”

张康盛听了鬼叫似的,睁大眼回头:“放进来?那是女艺人,小花旦啊,您终于闲疯了?”

“是很闲,”陈不恪指节轻敲椅边,“不如看看专辑和周边。”

张康盛:“?”

专辑周边是不会变的。

但带它们的人会。

没见到预想里的厌世小姑娘,自然也就没戏可看,陈不恪更无聊了,连眼神都懒得敷衍。

自家顶流那冷漠劲儿溢于言表,张康盛都不忍心看。等签完名,为免当红小花旦继续留在这人工冷冻库里遭受难堪,他就按着之前身体不适那个理由把人送出去了。

没落着好不说,似乎还遭了白眼。

转身回来那几步路上,张康盛左思右想,终于琢磨出点不对劲。

“刚刚秦芷薇带来那几个周边,我怎么看着眼熟?”张康盛关门进来,试探地问。

陈不恪眼都没抬:“可能因为你不久前才在电梯里见过一遍。”

张康盛惊了:“真是电梯里那箱?”

“嗯。”

“所以你在电梯里说见过的那个小姑娘,是秦芷薇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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