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11)

作者:纵虎嗅花 阅读记录

“展颜!展颜!”

展颜又跑了出来,孙晚秋骑着个破二八大杠,一抬头,两个小姑娘碰了碰目光,孙晚秋说:

“苏老师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我自行车找不到了,你能带我吗?”

“不去了,不上了!”奶奶往门口一站,睨着两人,“还上什么上,展颜回家来!”

孙晚秋嘴撇了撇:“又没问你。”

“你这丫头片子,跟你娘一个德性,展颜都是跟你学野了!”奶奶嗓门一下大了起来,气呼呼地瞪着孙晚秋。

孙晚秋头一昂:“想吵架啊,我这就叫我妈来,哎呦,差点忘了,你今年都六十几了,可别气死了,气死了就不值了!”

她给展颜使个眼神,甩腿上车,展颜跟着跑了几步,搂住孙晚秋的腰,一抬屁股,坐到了后座上。

两人一路却也没什么话,展颜很沉默。

这种沉默,陪伴着她的学习,好像沉默成了一种保护。老师们很关心她,给她补了落下的课,又找她谈心,可她每每回家,奶奶都没有任何好脸色,爸想说话,爷爷也想说话,没人能在奶奶的高声下再发声。

一直到妈的五七,这中间,天气忽的冷一阵,杏花没来得及授粉,就被雨打风吹去。

临近清明时,亲戚们要来烧纸,院子里多了个陌生女人,是花婶领来的,奶奶见了,喜笑颜开出来招呼人。

同一天,一辆黑色轿车也停在了展家门口。

作者有话说:

丧葬口诀是百度的。

下一章安排男女主对手戏,本文he。

因为要卡榜单字数,周一晚不更新,后天晚9点更新。

第8章

花婶进了门,像只老雀儿,笑得响,有条不紊地介绍起带来的女人。

“有庆他娘,这就是我跟你提的银红,细说起来,你得认识她大娘,西头福寿的二姐,知道吧?”

这拐弯抹角的关系,奶奶一听就明白,乡下人都有这本事,她猛一拍大腿,说:“呦,你大娘原来是我们村的闺女,快进屋,快进屋,进屋说话。”

其实,情况花婶早跟她说清楚了,银红死了男人,两个儿子年纪小都留婆家了。花婶看中的是她生男娃娃的本事,算命先生说,谁娶银红谁生男孩,奶奶很信这套。

展有庆本来坐屋里,见人来,闷闷的也不说话,他娘捣他胳膊,他才挤出个笑。

至于展颜,早被奶奶安排骑车去邻村买饲料。

这么一来一回,约莫得快一小时。

原来,车没丢,是被奶奶藏了起来,她计划着不让展颜念书了,可展有庆不答应,家里老头子也不答应,镇上的老师,个个狗拿耗子,还来家访,一遍遍劝,她在心里骂这些人鬼扯蛋。

那就念吧,三不五时派展颜点活儿,奶奶合计着没工夫写作业也就考不上高中,考不上正好不念了。

乡村马路旁,种满了白杨树,杨树叶子绿的鲜嫩。这个时令,柳树也翠蒙蒙的一片,梨花正开,到处都是好风光。

展颜路上见了人,不忘打招呼。

“建军大爷,吃了吗?”

“颜颜啊,吃了吃了,你这是去干嘛?”

“买饲料!”她车子速度放慢,话说完,又加速往前骑,骑得飞快,纤秀的身影从一棵棵白杨树间掠过,像只蜻蜓。

回来时,村头不知谁家又把头年秋天收的玉米拉出来晒,占了马路半边,拿石头围着。

狗也乱跑,在打架,你追我赶突然就窜到前轮底下了,展颜为了躲狗,咣当一声撞上石头,她很敏捷,跳下车,人摔到玉米堆里,膈得手心疼。

车子因为惯性,倒往前去了,车轮子蹭到旁边少年的腿。

他米色的休闲裤上,立刻多了道车辙印子,灰扑扑的。

展颜刚爬起来,他就转身了。

少年很高,干干净净,哪儿都干净,阳光正好拂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渡了层光芒,他鼻子很挺,所以总让人觉得睫毛在脸上有了影子,这让展颜顿时想起医院的那一幕,贺叔叔转头,阳光是怎样落到那张脸上去的。

他是城里来的。

这是一种直觉,乡下人的直觉,展颜也有,她迅速说了句“对不起”,从玉米堆里跨出来,扶起车子。

可本来在后座夹着的饲料,摔掉了。

“我帮你。”贺图南弯腰,饲料用尿素口袋装的,小半下,不算重,展颜抢在他前头,一把抱起来,抬眼似乎想笑笑,那笑意太浅淡,以至于贺图南都没怎么看清,她又低头去摆弄自行车了。

就是这么一瞬,刚才,她看自己也是,贺图南觉得她年纪跟自己似乎差不多,可又似乎要小一点,他眼波轻轻动着,微垂了眼,看她摆正那袋东西。

展颜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又迅速瞥过去一眼,她的眸子,有种很寂静的明亮。

“刚才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抿了下嘴,是很青涩的样子,展颜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因为躲打架的狗才失控的,可狗呢?那几只狗子早跑没影儿了。

贺图南偏着头,他发现她红毛衣上沾了一层白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裤子好像短了一点儿,露出脚踝,袜子是格纹的,鞋也脏,那种体操鞋,薄薄的橡胶底,上面的松紧带松了,本来应该是双白色的鞋,颜色发污,都可以扔掉了。

他目光很含蓄,但确实是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只有自己知道。

“没关系。”贺图南想跟她说点什么,不为别的,大概只是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少女,比他所有的女同学都要漂亮,她穿的实在是老土,衣服又旧,连头发都长的长,短的短,毫无章法,可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存在似的。

说点什么好呢?

说他爸爸是怎么专/制地突发奇想,把他拉到这穷乡僻壤,来看看“妹妹”的生活环境,是要他同情劳动人民,还是培养“亲情”,无论意图是什么,贺图南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这里路很窄,树太多,羊群从他眼前过去,留下的是一地羊粪,还有令人不愉快的尿骚气,赶羊的人,直勾勾盯着他看,走过去了,还要回头看。

至于玉米为什么晒到马路上,妨碍交通,更是贺图南无法理解的。

这同时让贺图南更加困惑不已,难道,爸爸的私生子是藏在了这么个地方?这不像爸爸的风格。

等他回神,展颜已经推着车子走了。

这一摔,车链子摔掉了,不过离家不远,她打算回家再弄。

贺图南快走几步跟上来,他太高,来到她身后,两人的影子一下交错到一起。

“等等,我想问问你,”他觉得喊“喂”不礼貌,喊什么“姑娘”又太他妈土了,“小妹妹”更不行,他现在对“妹妹”这个称呼过敏,索性省去了称呼,“你是这儿的人?”

展颜攥着车把,也不看他,专心看路:“是这儿的。”

“那你知道,村头有户人家吗?”贺图南明知故问,贺以诚说了,把村子逛一圈半小时后到最南边来找他,车子就停路边,非常好找。

展颜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看他:“你找北头儿的还是南头儿的?”

“你往哪儿去?”贺图南问这话简直智障了,他如果不瞎,应该看得出,眼前少女是往南去的。

展颜手一指:“南头儿,这是南。”

她听说过,城里人来乡下容易转向,也就是迷方向,她想,也许这个少年迷了。

贺图南一笑,他立刻明白对方误会什么了,所以,意味深长说:“啊,这是南啊。”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那个“啊”字,有意拐了下腔调。

这一下,展颜脸红了,她听出少年人调侃的语气,却装作不懂,快快说:“你要是找南头儿的,就往这边走,找北头儿的,就朝相反的走。”

说完,她蹲下弄车链子,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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