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14)

作者:四月与你 阅读记录

温敛却显得随意,“本就是让你瞧着开心的,两三日的光景也够了。”

迟穗支支吾吾的,还是开口:“可我不想要只两三日。”她的声音渐渐轻起来,窗边经过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想一直开心的。”

那头有冰块在杯中撞击的声音,清脆的,清凉的,迟穗不自觉地捂住胸口,仿佛是心脏在撞击一般。

温敛的嗓音好像也同冰块一样凉,但是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那种凉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说:“穗穗,平京不止只有一个冬天。”

第12章

未经人事的女孩,总会被他信手拈来,真假不清的话语框住心神。四九城下生活的公子哥,金堆玉砌出来的人物,最擅不经意间蛊惑人心。

迟穗的喉咙像吃了薄荷糖一般,清凉的感觉堆积在其中,痒得想咳嗽。

她拨弄着玻璃盒盖,笑着说是啊。

“我会在平京很久很久。”她是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将往后的天长地久都固定于此。

如同誓言。

只是温敛似乎将这句轻飘飘地略过,没有说什么。

那天的通话结束很早,他应该是真的疲倦,两三句话后尾音还拖着倦怠的味道。迟穗在心中又暗暗为他的作息时间加了一笔,或许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他不规律到了每一个时间段都有可能在睡眠。

窗台上的薄荷还在开着,并没有因为寒冷的气流凋零,迟穗捏了一片薄荷叶,放进嘴里。齿间弥漫的清凉比不上以它命名的糖果,却比糖果多了一份草木原生的苦涩。

像她的爱情。

寒假还未结束,迟穗先一步回了学校,做家教的那户家庭期望她能尽早回来给孩子辅导功课,迟穗没有拒绝理由。或许她真有做教师的天赋,被她辅导功课那个女孩期末考试比之以往,提高了十几分,这进步足以让家长欢欣。

这份欢欣让这位家长竟主动为她介绍了另一份家教工作。迟穗对比了咖啡店与家教薪酬,决定还是辞去咖啡店的工作。这让卓茵茵有些失望,打工中失去一个伙伴,让她在电话中惆怅了一分钟。

迟穗本想也为卓茵茵介绍,却被她拒绝,她更喜欢在咖啡店中闻豆子的香味,而不愿面对不知性情的孩子。

卓茵茵的担忧不无道理,迟穗这份新工作所要辅导的孩子,比之前辅导的小姑娘更要难以约束。高中的男孩子,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惜这份精力没有安放在学习上。她觉得需要耗费双倍心神,才能叫他将知识吸收进去。

平京在迟穗回来后就再没下过雪了,只有寒风凛冽。迟穗结束完这一次的辅导,已是傍晚。天色早早地黑下来,路灯也提早点上。她将围巾围到脖子上,等电梯上升。

这户人家的家教费给得丰厚,除了学生顽皮外加地段交通不便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平京寸土寸金的地皮,迟穗也未想象到能圈出一块建造别墅。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公交与出租无法经过,只能走出这块区域,再打一辆出租,才能看见地铁。

今晚的气温似乎格外低下,这过低的气温使人连反应都变得缓慢。车灯照在她身上时,迟穗怔了几秒,才抬手捂住了眼睛。

那辆大咧咧照着她的车慢慢开到她面前,车窗摇下时,迟穗恍惚间感受到了丝丝暖气。车里的灯光温暖,将里面人的面孔也衬得更温暖了一些。迟穗看着他的脸,从贫乏的记忆中搜寻,才找出这个人的名字。

好像是叫胡振文,是那一天,温敛带她去会所中遇见的他的那些朋友当中的一个。

是印象中模糊的斯文面孔,说起话来也一样温文有礼。他说:“天很冷,需要我带你一段路吗?”停顿了片刻,他似乎才想起来未知晓她的姓名,于是便说了那天对她的代称。

“小财神。”

迟穗不着痕迹地退了几分,毕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即便他是温敛的朋友。她说了抱歉,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

胡振文看了看前面的车窗,挡风玻璃上沾染了几点湿润的痕迹,很快,那几点痕迹慢慢增多。他转回视线,态度依旧温和:“下雨了也没关系吗?”

迟穗也感觉到了雨滴落下。天气预报对她开了一个玩笑,今日出门前,她查看了天气,明明是不会下雨的提示。

这几分的犹豫时间,让雨水做足了前期准备,开始声势浩大地往下坠,似乎誓要将平京干燥的空气一扫而光。迟穗把包顶在上方,现在已是狼狈的状态,她垂下眼,声音比雨水也大不了多少。

“麻烦你了。”

车内宽敞,使她能够和胡振文保持一个座位的空间,也不显得过分疏离拘谨。胡振文体贴地递过纸巾,迟穗道了声谢,接过来,去擦发上与衣上的雨水。

她坐得也矜持,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可以不将淋雨的身体接触到背后的靠枕上。

雨下得很大,前面车窗上雨刮器才扫过,没过几秒,又密密麻麻落满了雨水。外面越是喧闹,反而显得车内越是安静。

胡振文侧过头,看到迟穗在围巾包裹下显得格外小巧的一张脸,脸侧的线条似乎是画家最满意的一笔,无须增添修改。他的声音温和清淡,添了一点好奇问:“你是住在这里?”

迟穗摇了摇头,“来做家教。”

停了一会,她看向胡振文,说了自己的名字:“迟穗,延迟的迟,麦穗的穗。”

金边眼镜下的眼尾微弯,胡振文轻点头,“我记住了。”然后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胡振文。”

她着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知晓他不记得她的名字。

迟穗微微笑了笑,“我也记住了。”

这一番介绍名字过后,胡振文一字一字轻轻念了她的姓名,那一个穗字含在舌尖,莫名有几分调情的味道。迟穗想,但愿只是她的错觉。

坐在离了有一人位置的男人看了眼暴雨如注的窗外,莞尔笑了笑:“我以为,温敛哥的……朋友,不至于在这样的天气出来做工。”

迟穗能想象他是怎样看待她,能想象温敛周围的朋友是怎样看待她,是随意取笑的玩伴,亦或是攀着温敛以期从他身上讨要好处的人。只是她并不在意。

迟穗将手中擦过雨水的纸巾翻折,放到手心,才看向胡振文。

“即使是朋友,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他对迟穗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每个陪在他们身边娇俏的女郎都会有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语,但剥去外在,里面的内心都是如出一辙。他已经见习惯了。

不过胡振文大约也知晓这些问话会让迟穗感到不适,他的笑意比之前更为温和了一些。

“抱歉,说了冒犯的话。”

其实若细究起来,他方才所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味,但是在那语句背后藏得并不严密的高高在上与轻蔑,令人不舒服。而他现在说的抱歉,恐怕也并没有多少抱歉的意味。

迟穗想大约他们这些人都是如此,比常人更为优渥的生活,造就了如此的待人接物的方式。

她轻嗯过一声,不想再说话了。

只是身旁的人没有停止的意思,他那把温雅的嗓音,依旧说着淅淅沥沥的话语,就像窗外的雨一样,总也下不停。

“就是我太好奇了,温敛哥对你很是珍惜。”

“不太巧,他叫人去送礼物的那天,被我看见了。”

迟穗抬起眼,正好与胡振文对上,他笑着,继续往下说:“那个雪人,好像是极特别的礼物。”

那一天的局,是温敛组的。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是他察觉到了温敛心情不好,需要有一个局,他便自发地替温敛组起来。

但是这个局在温敛看起也像是个热闹的独角戏,他在其中,却更像是游离之外。温敛抽了一根烟后,忽然起身往外走。

这里的人都是为温敛而来,他走后,俱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要不要维持这一场热闹。胡振文站起来,无论如何,他要保证今天这一场就算没得到温敛满意,至少也不能让他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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