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37)

作者:四月与你 阅读记录

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然后朝温敛伸出手,手也脏兮兮的,黑一条灰一条,还沾着许多灰尘土屑。温敛却忽然走过去,握住了这只手。

迟穗啊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唇上就碰触到了冰冷柔软的物体。那是温敛的唇。

像是雪松的味道,或者薄荷。

迟穗擅自定义了此刻的味道,因为更符合现在的温度和气息。

温敛离开时,迟穗的眼睛还睁着,在看着他。然后她问:“怎么突然吻我。”

温敛摸摸她的脸,没注意到手上被沾染到的土屑,画在迟穗脸上,现在也脸也变得脏兮兮了。他的眼完成一道可爱的月亮,连唇角带眉梢,都被笑意浸泡着。

“因为,突然想吻你。”

迟穗眨了眨眼,也笑,她又一次伸出手,这次加上了语句:“打火机。”

她手上这次准确无误地放上了打火机,金属的质地,如果这时候有阳光,它一定可以有粼粼的光彩泛出来,像水波的纹路。迟穗的记忆力不错,在她将一束满天星卖给温敛的时候,她见过这个打火机。

拿在手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迟穗扣下开关,淡蓝色的火焰跳跃出来,顶端的火苗是澄亮的黄色。她先点燃了杂草,然后借着杂草骤然升起的火势来引燃枯枝。

枯枝也被渐渐点燃,山洞内的狭窄黑暗被燃起的火光点亮,连空间都在视觉上变宽阔了。

温暖明亮。

光是看着火,也让迟穗觉得全身好像暖起来了。她在火焰的尽头对温敛说:“如果我们出去的话,能把这个打火机送给我吗?”

这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在火光下终于展现了它的粼粼波纹。

迟穗把这个打火机拿出来时,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对。

“刚刚我说错了。”她一脸严肃,“我们一定会出去。”

温敛嗯了一声,笑意很浓:“所以打火机也一定会送给你。”

“已经收到了。”迟穗笑着,把打火机收起来。火焰光芒在她脸上跳跃,那些脏兮兮的痕迹也成了画笔绘就的色彩。

很漂亮。

适合珍藏。

迟穗挪到温敛身边,视线还在他的手臂上。她不敢碰,只能询问。

但是温敛的视线在她身上,是一种粘稠纠缠的感觉。迟穗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因为温敛对她说:“想要把你藏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清晰逻辑的对话,迟穗对上他的眼睛,他在火光的阴影处,眼里有明暗交错。温敛弯着眼,笑意暖暖地对她说:“放到小房子里,藏起来。”

“就像在这里?”迟穗接了上去,“天高地阔,但是这个山洞,无人知晓。”

温敛点头,笑开了:“就在这里,其实也很好。”

无人知晓,所以可以安放占有欲。

火光慢慢地跳动,人影也渐渐拉长,下面的枯枝所剩不多。外面除了风雪的动静,再没有其他了。这样一种另类的白噪音,令人心慌到恐惧。

迟穗不能坐以待毙,她想走出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当时缆车是下滑到一定距离后,才突然坠落的,以缆车的速度,粗略估计要三四分钟才能到山下,如果换成步行,速度可能要乘以10倍。

温敛应该睡着了,在迟穗看不见的地方,他肯定也有许多伤,譬如后背或者腿,所以才会虚弱不堪,脸颊泛红。迟穗用稍微干净一点的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很烫。

他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反而艳红如红梅在其上点缀,灼灼升华一般。

现在没有药品,也没有干净的水,要怎样才能熬过去?

迟穗这时候真恨自己贫瘠的知识量,怎么不多看一点荒野求生的知识。她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盖在温敛身上,希望他能好受一点。她拨开了杂草从,重新站到凛凛寒风中。

外面并没有能够顺利上下的路途,其实早也知道,如果有的话,温敛应该早就发现,而不是只能在那个狭小的山洞里坐着。如果是一个攀岩爱好者,有着专业的设备,或许能慢慢往下攀爬,不至于坐以待毙。

迟穗看着双手被切割得淋漓的伤口,血色的痕迹蔓延,不过血小板在这时候依旧勤劳工作,没有因为寒冷天气而偷懒,血很快就止住了。

她只找到了一些枯枝,聊以增加一点热量。

山洞内几乎没有光亮了,迟穗从外面看过去,像是刚见到它那般阴暗,她拨开草丛,看到火堆一头,温敛已经坐起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低垂着眼,听到动作也没有抬头。

迟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放下枯枝,匆匆赶过去,在走到温敛面前时,被他倏然抬起的眼定在原地。

温敛眼里的戾气不加掩饰,他似乎已经脱掉那层虚伪的假面,虽然说话的语气依然温柔。

“我以为你走了。”

是一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迟穗在他面前蹲下来,耐心地一字一字同他说:“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下去的路。”

“你发烧了。”她看着温敛的脸,唇色也异常的红,像是刚刚吸食完精血的妖鬼,“我想救你。”

温敛笑了笑,将她拉到怀里。

“别离开我的视线。”他的声线还是温柔的,可这句话同样是肯定句,没有一点疑问的尾声。

不过最后,他轻轻地加上一句:“我会难过的。”

难过到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温敛眼中的戾气与疯狂在这温柔的语调中没有消失,好端端的,依旧存在。

迟穗能感觉出来,温敛的情绪不对劲,但是她想了想自己,如果是自己在山洞里,醒来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也有产生被抛下的错觉。

况且,温敛在生病,病人都是脆弱的。

“我错了。”迟穗点点头,“我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出去。”她的声音柔软,像是漂浮的云絮,在向温敛道歉,也在安抚着他。

温敛半垂下眼,鸦羽似的眼睫下,瞳孔也是漆黑的,如同一汪深渊,镶嵌在眼中。他贴近了迟穗的脸,茸茸的热气扑面,他周遭的温度比旁的地方要高上许多,而且脸上的红越发明显。

是烧得太厉害了吗?迟穗不敢确定,她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像是一种无助的缠绵依偎。

温敛在她肩上,弯了弯唇。

如果现在一起死去,是不是也算是浪漫的殉情。

这实在算得上是一个诱人的想法。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夹杂着隆隆的声音。因为寒冷,迟穗的思考迟钝了几秒。但紧接着,她脸上迸发出惊喜的神色。这类似发动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似乎要震碎整座山崖。

“温敛!”迟穗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不好看,又哭又笑的,但是世界和温敛会体谅的,劫后余生的情绪,无论做出什么表情来,都不能算是夸张。

“我们没事了。”她的声音嘶哑得比温敛还像一个重症病人。

风雪飞进洞里,温敛看到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杂草,还有隐约可见的直升机的轮廓。

来得很快,他有些意兴阑珊。但是,怀里的小姑娘还在抽泣,脊背清瘦,是一种伶仃的可怜可爱。这是他的穗穗。

不过,她还会永远在他怀里。

温敛嗯了一声,擦去她的眼泪。

“没事了。”他也如此安慰迟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他们上飞机到医院的这段过程很顺利,没有了再一次戏剧性的飞机失事,平安地到达了瑞山当地的医院。

每个国家的医院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消毒水气味浓重,医生护士病人来去匆匆。给迟穗做检查的医生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好在有翻译人员,能够准确传达。

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不严重。

而温敛,迟穗在温敛的病房门口,看到他身边聚集的人员,一层一层,似乎这一整层的清净都是由此换来的。但是这个比喻也不准确,因为那么多人在温敛的病房里,也是安静的,只有似乎是主治医生模样的人在说话,他的语速很快,令人怀疑这样说话舌头会不会有打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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