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40)
迟穗没有见过实地的冰雕,所以看到的每一个冰雕,都令人她不住地惊叹,究竟是如何的能工巧匠,雕刻出这样精美的作品来。手机里相册的大部分位置,今日都留给冰雕了。
回到医院时,还不算晚。迟穗走到病房门口,先扣扣门扉,等了几秒,没有动静,她打开门,看见温敛正站在离门不远处,是她动作太快,才让温敛来不及开门。
迟穗小跑过去,轻轻抱住他,刻意避过了他受伤的手。
“好高兴?”温敛看到她脸上未褪的笑意,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迟穗点头肯定:“很高兴,因为揭晓了谜底。”她看到了雪地里的遗落的珍珠究竟是什么模样,一道谜题解开,值得高兴。
她拿出平安符,小巧的一个,在她掌心,明黄色的绸面反而显得她手上的皮肤更为白皙。
“可以带在身边,或者随便做个什么挂饰。”迟穗看着手心的平安符,皱了皱鼻子,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平安符的样式不太适合携带。不过即使意识到了,迟穗也还是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祝愿温先生平平安安,不要再受伤了。”
温敛拿起这枚平安符,从眉眼的扬起的弧度来看,他应该是满意这个小礼物的,或许还有她的祝愿词加成。
“我会记住的。”温敛说。
瞧,她的预感多准确。
他们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沙发很软,诱惑人在它身上深深陷进去。温敛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再是苍白得如同雪花。迟穗窝在他的怀里,讲述着今天短短行程的见闻。
温敛整理好她散乱的鬓发,看到她明亮的双眼和染上漂亮胭脂色的脸颊,多像一朵漂亮的玫瑰,盛极开放。
“不止是去了寺庙吧。”温敛适时,在迟穗停顿下来的时候,说上一句话。
迟穗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小雅是温敛找来陪她的,那么她们的行踪,温敛肯定也是知晓的,于是再无疑虑,对着他点点头。
“还去看了冰雕。”迟穗的下颔抵住了温敛的肩膀,那是一道尖尖的重量,她继续说,“冰雕很好看,但是我觉得,如果和你一起看,会更好。”
“你应该打个电话过来。”温敛说。刚刚整理好的头发又被迟穗弄乱了,他很有耐心,再次归整好。
迟穗应该打电话过来的,而不是让他从别处知晓她的行踪。
温敛不喜欢脱离掌控的事物,源自于他不断滋生的控制欲。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我想打个电话。”迟穗仰起头,看到他垂下来的眼睫,蝴蝶也愿意在上面蹁跹,“可又怕你误会我在炫耀。”
对着不能出行的人大谈特谈景点的妙处,迟穗代入自己,稍微想想,就觉得不能忍受。
但是温敛说:“我可以通过你的镜头和语言感受,也算是一起去过了。”
迟穗啊了一声,没有想到这点,她觉得懊悔,情绪都变得低落。
宛若被暴雨打击的小蘑菇,蔫头蔫脑的。
温敛的指腹按住她的嘴角,往上一提,就变成了微笑的模样。
“但是现在听你说,我也觉得开心。”
他总是能轻易将她的心情转化成坐过山车的样子,忽上忽下,由他掌控。
门口处又传来轻扣声,这次是护士送了夜宵,温敛怕她没有吃饱,饿着肚子度过漫漫一夜。
一碗生滚浓粥,配黑松露布袋,蟹肉鱼子酱,还有切片的法棍,是贯通中外的夜宵。
迟穗坐下来,原是没有感觉的,但是看到夜宵的丰盛,也动了动筷的念头。
养病时日送来的食物,令迟穗由衷地怀疑,温敛是不是专门带了一位厨师来瑞山,否则如何解释,这些食物如此符合他们的胃口。她将粥里的鲜虾咬下,看到柔和灯光下,专注看着电脑屏幕的温敛。
那里有她不懂的红绿线条,还有满是英文的图文。她不懂,也不愿意去懂,所以避免视线落在上面,就专注地看着屏幕前的人。
温敛抬起眼,金丝边眼镜下,那双眼依旧动人,浓密的眼睫是一道天然的眼线。这时的眉眼不是冰雪,是春水。他含笑:“原来我的脸也是一道可口的餐点。”
哪有人将秀色可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迟穗托着腮,也将脸红羞赧的情绪压下,若无其事地对他说:“看着你,看上一天也不觉得腻。”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大约这位诗人那时也是和迟穗此时的心态相符。
他挪开电脑,倒上一杯清水,坐到了迟穗面前。
“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这夜宵只能迟穗一人享用,温敛需要遵医嘱,不能过多进食。所以只能倒一杯清水,来做她的陪伴。
迟穗摇摇头,说没有啊。
她将剩下的黑松露布袋消灭干净,摆盘又重归一片白茫茫的洁净。温敛是不是认为,他不能陪她吃饭,还在一边工作,会令她觉得无趣厌烦。见到他的眼神,迟穗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在我身边,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她说出这句话,成功地看到温敛的笑意,盈满整张脸,灿灿若朝华。
“穗穗。”他念她的名字,声音在唇齿间滚落,缠绵亲昵地能令人一头滚落温柔乡。
温敛看起来是很想亲吻她的模样,极大可能是碍于她手上的食物,只能克制地擦去她嘴角沾染的食物残留。他说:“穗穗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是指口舌言语方面吗?还是实际上,她在温敛面前越来越可以做自己了。
她指着自己的嘴,笑了:“我们做播音主持的,嘴皮子能不厉害吗?”
温敛扣住她的手,柔和灯光下,平素面部上寡冷的线条在此时也是缱绻多情的。他吻上迟穗的指尖,调笑一般地说道:“那穗穗多说几句话,我想听听穗穗有多厉害。”
那晚到底还是口舌之快,暧昧迷离的情愫止步于医嘱。
瑞山的假期,最后还是在医院度过的,好在回国前的几天,温敛已经康复,那只手臂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离开前的一天,他们还去了著名的樽海大道,算是给瑞山之行画上一个较为完美的句号。
迟穗在那里挑到一条围巾,色彩鲜艳明朗,大块大块的色彩堆积,很有一种异域的风情。虽然价格并不如它的色彩明朗,但念在它美丽,就可以宽恕它的价格。
店员收到现金,本想找来盒子打包好,迟穗示意不用。她拿着这条艳丽的云霞,脚步声悄悄,准备走到温敛身后。
他站在飘雪的窗外,细细碎碎的雪花飘落,在路边浅浅地堆积起来。
温敛的声音也同雪一般细碎,清冷,缥缈地几乎一丝风就能吹走。
“这么害怕?”他轻轻地笑,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也不是叫你去杀人,就破了胆子。”
“如果真是叫你杀人,恐怕连刀也拿不起来。”他的眼睑垂下来,懒懒地说了这么一句。
迟穗停下来,不知道是否还要上去。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陌生的温敛,让人本能地有些惧怕。
还是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地为他送上她特意挑选的围巾。
是的,迟穗在看到这条围巾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温敛。张扬的,明艳的,温敛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了思考的时间,因为温敛在下一秒,就看到了她。
他漂亮的眼尾扬起,对着迟穗轻点了一下头,而后垂眼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迟穗犹豫的心情融化在他的这一眼里,她快跑几步,最后几乎是扑到温敛身上。
温敛伸手,将扑向他的身影牢牢抱住。
“怎么跑得那么急?”温敛这句话还未说完,脖子就被那条灿烂的云霞围住。
迟穗仰起头,如此色彩鲜艳的围巾,果然很衬温敛,是被包裹的白雪,熠熠生辉。她忍不住,在这白雪上亲了亲,浅尝辄止,所以只尝到一点他唇上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