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穗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上面的主席台，才说：“你不是应该在那边吗？”

温敛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保镖模样的人，虽然他们穿着普通，但是迟穗对他们的面容足够熟悉。最后在那栋别墅的时日里，经常能见到他们守在周围。

“我不放心你——还有奶奶。”温敛侧过头，与奶奶打着招呼。奶奶还记得温敛，笑容热情，说小温也来了。

迟穗想着温敛的话，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在毕业典礼上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应到她的所思所想，在温敛身后，在流动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可怖的人。

汤嘉时隔着人群，不断地转头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迟穗下意识地就移开了视线，他大约是没有见到她的，但是这个人怎么就出现在这里了。

温敛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迟穗回过神来，见温敛正看着她。

“刚刚我们商量，先让张秘书带奶奶过去观礼台。”沸腾的人声夹在着蝉鸣，温敛的声线永远是最清冽的一道，能浇平那些无谓的躁动不安。

迟穗定了定神，然后说：“不用麻烦张秘书，我可以带奶奶过去。”

“还要拍照呢。”温敛偏头，指向那巨大的画报面前。

奶奶也让迟穗先去忙自己的事，还没等迟穗再说些什么，张秘书已经搀起奶奶的手，往观礼台走去了。

那是班级的毕业照，迟穗去看手机里的消息，已经在艾特全体成员，先去拍班级的毕业照。她收起手机，又去看了一眼刚刚汤嘉时所在的方向，他的身影如同沧海里的一滴水，融入人群中，见不到了。

迟穗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穗穗。”温敛在叫她，“又在走神了？”

他将探究藏得很好，平静语调下，在窥伺着迟穗的想法。

迟穗看向温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到汤嘉时了。”

温敛朝着迟穗刚刚看的方向望过去，涌动的人群，昭示着一种热闹的安静。

“穗穗，他不在。”温敛说，然后伸手，将她的学士帽下的发丝整理好，“我看着你，你别害怕。”

因为他的这句话，迟穗一下子就安心了。她扶着帽子，笑着点头说好，很乖巧的模样。

迟穗融进了班级拍照的集体，都是黑底粉边的学士服，但是温敛总是能一眼见到她。身后的保镖走过来，低声同温敛说抓住了，温先生想怎么处理。

那个人，那个叫做汤嘉时的丧家犬总是认不清现实，寻求报复无门后，竟然想到了去S大找迟穗。温敛在想，大约是他的手段太过温柔，所以蝼蚁总妄图撼动大象。

他没有回头，只冷淡和保镖说了一句送进去。

保镖心领神会，那人被送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可以出来的一天了。

迟穗的班级还没有轮到拍照，她站在人群里，拨弄着学士帽上垂下来的穗条，每一笔的线条，都是柔和的。温敛其实很想在家的每一处，都放上迟穗的照片，那比价值连城的画，更能讨他喜欢。

可惜穗穗不会同意。

都挂上了，一定会吓到她。

前面的班级磨磨蹭蹭拍好照，终于轮到迟穗他们。摄影老师指导好位置姿势，就开始回到那台摄像机后，迟穗身前，正好是蹲下身的纪云深。班长在异国的生活看起来并非一帆风顺，原是温和爱笑的人，在拍照时眉间也有一段看不懂的忧愁。

拍集体照的时间也匆匆，摄影师看着镜头中的成品，开始叫下一个等待的班级。迟穗想去找温敛，班长却开始高声说先不要分开，一起去观礼台的座位处。

她只能遗憾地给温敛发短信，告知自己的去向。

坐到位置上，需要等待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迎来校长的致辞。主席台上坐了一排的人，各个名头都不俗，说出名字前，都要带上一大串的前缀。

温敛没有坐在那上面，迟穗曾小小地站起身探望，他坐在第一排，不算引人注目的角落，却总有人有意无意过来找他攀谈。

校长的致辞开始，场面在一瞬间安静了许多。那一段漫长的发言，让迟穗中途将注意力短暂地分散开，移到校长身后高悬的红色横幅上，然后下移，观察起了主席台上，那些端坐后方人的表情。

之前没有仔细看，现在一个个看过去，她竟然看到了那位“弥勒佛”，他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分外慈眉善目。

致辞过后，就是拨穗。

观礼台两侧的通道，排满了毕业生。阳光愈发灼热，晒得人头晕发胀，面颊通红，只是这些永远也抵不过在拿到毕业证书那一刻，对未来的期待。

终于轮到他们，迟穗被安排到了第一位。走上搭建的台阶，再移衤糀步，到达礼台中央，为她挑穗的校长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人。

像是又回到乌城的夏日，浓密绿荫下，蝉鸣也清脆。他穿着当时迟穗认为的最为干净的白衬衫，漫不经心地，递给她一张奖状。

今天的夏日，蝉鸣也清脆。她微微低下头，看到温敛含笑的眼，那笑意从眉梢到眼尾，曳出一道流连的弧度，最后落到迟穗心上。学士帽上的穗条被温敛挑到了左边。

温敛的声音压在她耳边。

他说：“穗穗，恭喜你。”

迟穗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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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第一次能仔细观察这个女学生，说实话，这个叫做迟穗的女学生确实长得不赖。传媒学院最不缺美女，她在其中，也是极为出挑的存在，那一张面孔比之三月春花还要明艳。

可是，温敛这样的地位，要多少美女没有，就是他之前送上的，陈维自认为比迟穗还要美上几分。可是，温敛的保镖将那个女人扔到他面前，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不敢再看温敛一眼，只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连啜泣都是无声的。

这位四九城中最为金贵的人淡着一张脸，轻描淡写地让他不要自作聪明。

陈维连连点头，然后，谦卑地问温敛，他能为温敛做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此生唯一一次，他在温敛的脸上看到一种类似甜蜜的表情。

温敛连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温和地告诉他，当他家的小姑娘在陈维父亲手下读研究生时，她所在的实验室，或者其余的，任何她在的空间，只要陈维能管辖到的地方，都要装上摄像头。

还有她身边的师兄师姐，都要成为，人形的监控器。

并且，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的小姑娘发现。

即使连陈维这样狼心狗肺之人，听到也觉得颤栗，温敛这是，将迟穗所在之地都变成他能掌控的场所。迟穗的一举一动，都要分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控制之下。

再看温敛，他脸上类似的甜蜜的情绪就幻化成吊诡的深情。

何其诡谲。

陈维看着温敛将毕业证书颁发给迟穗，在他的小姑娘面前，他伪装得恰如其分，如同最体贴的情人。

他在想，如果是他，有如此想要掌控之人，肯定要在她身上，安装微型的监控定位器。这样想着，陈维忽然愣了，然后失笑，他怎么知道温敛没有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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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毕业证书拿在手上很有分量，迟穗走下阶梯，抱着证书，看温敛在台上挑了接下来几人的穗后，又将位置还给了校长。有人领着他，走下一侧的台阶。

“温先生。”有文秀的声音，轻细，却盖过吵闹的音响，不偏不倚落入温敛耳里。

温敛停下脚步，对前方领路的人说，就到这了。

那人疑惑地重复：“就到这？”

温敛笑着说：“接下来，这位小姐会帮我领路。”

迟穗学士帽上的穗条还乖乖地垂在左边，她抬起头，问温敛：“我要领你去哪里？”

温敛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说：“去，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