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8)

作者:四月与你 阅读记录

大概是半支烟后,温敛半侧过身,廊下的灯光蔓延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在温敛的脚下光晕模糊,他的笑也模糊不清,指间的火光微弱地闪着,最后被他按灭了。

“怎么在这里,冷不冷?”

“不冷。”迟穗乖巧地仰起头,对他说:“我来找你。”

温敛眼间的笑意有没有停顿一瞬,迟穗不知道,只知道他向她走来,周身被寒风裹挟的气息大概比富士山上的雪还要冷。

温敛拿起她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他手上的温度明明和她差不多,却偏偏举起她的手在眼前晃了晃,眼尾压着一点孩子气的质疑。

“还在骗人?”

迟穗笑了,还是说没有。

他那点冷冽的气息在这几分钟消失殆尽了,总是带着几分随意散漫,在红尘中游刃有余的温敛重新回到她面前。他揉揉迟穗的头发,这动作天然就带了几分宠溺,“在里面待得不开心吗,过来找我。”

她说:“都是不认识的人。”

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陌生人中惶恐不安,直到见到亲近的人才能完全安定下来。

温敛的手仍放在她头上。

迟穗一张脸小巧,用最俗气的形容巴掌大小也不为过,他一只手几乎可能将她这张脸捧过来。

温敛勾起笑,那一种风流姿态胜过整座平京的烟雨。

他说:“我以为那里会有你想认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迟穗看着他,眼里的疑惑不加掩饰。

温敛仍旧那样看着她,温和的,连笑意都没有减少一分。

那一刻,迟穗恍然醒悟过来,为什么温敛会问出这么一句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座会所,她捧着一束花。她当然不是在卖花,在温敛看来,也肯定不是为了特意等他出来而对他说上那么一句话。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迟穗自己也会自然而然想到,她那天在会所,是为了特地等一个人才抱着那束花。

温敛问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无可厚非,甚至迟穗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种莫大的悲哀无形之中攥紧她的心脏。迟穗能感觉到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不知道有没有幻化成似哭似笑的表情。

原来在他心中,她是这样一个人呀,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没有。”她垂下眼,漠然地吐出这么几个字,“这里没有什么我想认识的人。”

迟穗的情绪变化如此明显,温敛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这幅模样,带着三分笑,说是吗?

迟穗站起来,甩开了他的手,径直往回走。

这时候,温敛才仿佛知道迟穗真的生气了,他站起来,很温柔地对迟穗的背影喊了一声穗穗。

迟穗想自己就是这么不争气,连生气都不过十秒,都抵不过他一句温柔的穗穗。

她颓然地站在原地,这次不是生温敛的气了,而是生自己的。

温敛走到她面前,特意弯下腰,声音比平常不知温柔多少,哄着她:“穗穗生气了?”

迟穗当时也没抬起眼,不知道他那么多的温柔有没有到达眼底。

应该是到的吧,谁也不是演员,能将各式各样的情绪演绎得炉火纯青。

她没有回答温敛的话,而是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回答。

“那里没有我想要认识的人,也没有我认识的人。”

“那天出现在这里,是——一场意外。”一场可以说是处心积虑的意外。

温敛好像相信了她的话语,就当他是完全相信了吧,他捧着迟穗的脸,看到小姑娘眼里的认真,唇边的弧度愈发柔和,他也接着她的话说。

“嗯,穗穗只想认识我。”

这一句,他哄她的语句,才是真相。

莫名荒诞。

迟穗眨了眨眼,把所有的酸涩都压在眼底,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天后来她完全没了兴致,久违的倦怠将全身笼罩,回到那个包厢后连坐上牌桌打一场的气力也没有。她坐在沙发上,听着台上歌手重新变得摇滚的歌声,竟然觉得也能安然睡下去。

温敛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致,胡振文他们叫他时,他也是一句话推拒了。这种扫兴的举动按理说总会引起不满,可在场的人没有再说一句话,也都三三两两下了赌桌。好像他们能聚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温敛。

如今主角没有兴致,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迟穗勉强从沙发上站起来,沙发太舒适,她觉得能长久地深陷下去。温敛看向她,抬手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整理一遍。

“太晚了。”他说。

迟穗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确实不早。

“明天有早课。”她收起手机,对着温敛笑笑,“宿管阿姨会留门的。”

他微微垂下了眼,灯光下,男人眼中意味不明。良久,他也笑了,收回手时从耳上掠过。这种不直接的碰触更觉得麻痒。

“那我送你回去。”

回去还是黄师傅开的车,依旧平稳,迟穗几乎感受不到车身的移动,只能从车窗外一一掠过的灯光感觉到路程的行进。

车内的氛围比之来时更难捱,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场算不算得上生气的发泄,还是因为她刚刚的拒绝。但想得再多,好像也是迟穗自己的多思多想。温敛靠在后座上,深沉的倦怠将的眼皮拉宽,恍惚中,也可以看成一条自然的眼线。

真奇怪,明明在会所时困得不行,真正独处时却又开始分外清醒过来了。

迟穗偷偷地看他,即使她自我感觉气氛难捱,也忍不住看他。他闭目在休憩,应该也看不到她的视线。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能稍微肆无忌惮一点。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偷来的时光,过一秒少一秒。

半夜时分的S大,黄师傅只是同门卫说了几句话,那平常显得铁面无私的门卫轻易放行。

迟穗忽然想起在洗手间听到的话语,那两位姑娘的听说也不是空穴来风。她看到这辆车穿过夜色时分的校园,送到了离她宿舍楼不远的地方。

温敛已经抬起了眼,夜色在他眼底流转,是一种沉沉的韵味。黄师傅已经为迟穗打开了车门,温敛对着迟穗,像是一个最温柔不过的情人,对她道晚安。

迟穗也轻快地道了一句晚安。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这像是最平静不过的分别。

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匆忙,还是积聚在身体里的困意搅得她大脑不清,迟穗帆布包的带子勾住了车把手。她下意识地往外一扯,那只陪伴她不过一年的帆布包就被撕裂了,很清晰的一声响,连外头的黄师傅都能听得清楚。

包里的书纷纷落下,摔在地上,堆叠起一层凹凸不平。

迟穗弯下腰,着急地捡书。

这意外再平常不过,可她还是觉得无措,世人都有这样奇怪的一面,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要求自己事事完美,而哪怕不完美一处,也会觉得自己在那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迟穗现在,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包里的书挺多,一本一本在手上叠起,手臂很快酸痛起来。

她的头顶落下一身轻笑,很快,手上的重量就轻了。

温敛拿过她手上的书,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只包,将那些书全部放在包里。他的声音因为夜深有些哑,应该更适合出现在卧榻低语间,因为真的太过温柔。

“赔穗穗一个包。”

她当时各种心情交杂,不知道该出现什么反应,蹲在地上,傻傻地看着他。

温敛弯下腰,离她更近了一些。

“怎么,傻了?”

迟穗接过包,是很柔软的皮质,夜色中只能模糊看清是厚重的棕色。那上面还残留着温敛的温度,迟穗的指腹碰到,是沁凉的温暖。

温敛扶她站起来,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尽头,也成了相依相偎的模样。他为她挡住了一面的寒风,看着灯下迟穗明显被冻得发红的耳垂,自然地伸手,捂住了她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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