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01)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李之舟面色阴冷的用手掌把住了沈瑾之手里的碎杯子,小股的鲜血汨浥从他手背上滴落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他轻斥道:“瑾之,你再怎么恼人,也得有点轻重。”

“你李大公子倒是蛮懂得分寸,结婚前背着未婚妻和野女人在朋友女儿的生日上偷起情来了,这是哪门子的礼节这么周全!”

沈瑾之丝毫不松手,反倒泄愤似的,带着妒气冲冲,往里扎深了好几分。

苏阑吩咐门口的侍从说,“去拿半包冰来,手脚麻利一点。”

又走过去扶住林静训,轻声问她怎么样,她嘴角向下抿得很深,直说都是她不好。

李之舟的余光瞥见苏阑已经护住了林静训。

他才松了些神,“话不要说这么难听,我和她一起长大,难免要更熟惯一些。”

沈瑾之扎伤了人,她反倒泪水涟涟,“到了这地步你还在骗我!你这么向着她,是因为和她一处长大吗?”

“那你来说说看,我是因为什么?”

李之舟的声音永远和缓得出奇,像山势峻峭的岩石缝隙间淙淙而过的泉水,即使是在这么一种复杂状况下。

他甚至伸出另一只没沾血的手想要将她拉到近前。

“必定是因为你爱着她!”沈瑾之一甩肩膀躲开,“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

他当然不会承认。

苏阑早已看透,要他们这群公子哥儿掏心窝子的说句实在话,比登天还要难。

沈筵算很爱她了,可你要想他桩桩件件的事都和你当面锣对面鼓,未免太荒诞不经。

到今天苏阑也不敢说,她对沈筵有多么了解。

她所掌握的一切,都是沈筵想让她知道,他认为她应该了解的。

“你要逼着我承认什么?我们都已经要结婚了,小公主,前尘往事的还重要吗?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之舟又流利地拿出那副惯常哄女孩儿的架势。

好似错不在他身上,都是沈瑾之小性儿。

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在林静训眼中熠熠生辉的光泽,在听见李之舟这句“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的陈述时,骤然泯灭得黯淡无光。

苏阑能感觉到她瘦弱的肩膀在她身侧微微抖动着,像隆隆的马达,脑海里却倏忽响起林静训前天晚上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苏阑,我真的太想有个家了。”

苏阑引着她往好的方面想,“你现在住着的家,二十多万一平,是世人都羡慕的。”

“房子而已,这不是家。”她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语调是形容不出的悲凉,“有爱人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作是家。”

她再拿不出话来反驳。

可是就在这一刻。

她的爱人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另一个姑娘,季布一诺的,眼中无半分迟疑,说他们才真正是一家人。

而家是具有排他性的,林静训不被包括在内。

苏阑不知该怎么办,自己并不擅长说一些安慰的话,只无声地揽紧了她。

这时宋临他们也已经上来了,看李之舟的手滴着血,他忙吩咐人去拿医药箱来。

郑臣上前劝了句,“好了沈瑾之,一点子小事没必要舞刀弄枪的,把杯子给我。”

说着就要去把她手里的玻璃碴给抢下来。

但沈瑾之大力一挥,差点割着郑臣的脸:“搂搂抱抱也能算小事吗!今天这淫.妇蹄子要出得去这个门,我才叫作白活二十三年。”

杨峥小声道:“全完了,这公主气性上来了,老沈呢?”

“在外头接电话,放心,我让人去请了。”宋临心里也一团乱麻,他以为不过小姑娘泛了酸劲儿,哪承想会闹得这么凶,“之舟他真是的,要偷人家小静儿,也不分个场合?”

杨峥听着这话更奇怪,“分场合还能叫偷人吗?”

“好,我们是一家人,那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指着她给我骂,”瑾之伸手指向林静训,咄咄逼人,像毒蛇般吐着红信子,“你这个被林家父子轮过的贱货,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趁早跳下去给下辈子积点儿德。”

苏阑再听不下去了,“沈瑾之!别太过分了。”

“怎么了苏老师?我是哪一句话说错了,您要来指教我?”沈瑾之越是生气,就越一脸尖刻相,“别以为你嫁给了我小叔叔,就是长长远远的攀在了高枝上,将来不定哪天摔断骨头呢。”

苏阑不意她会这么说话,愣了一下,旋即没什么所谓的笑道,“便是我和沈筵明日就因为得罪了你离婚,该讲的我也要讲,听听你这些胡话,是一个生在名门知家的大小姐该说的吗?”

“这是谁教给你的?是你那个封王承爵的爸爸?还是做房地产商的大舅舅?算是你今天占着理,也不该往别人的痛处上踩,更何况,这些事里静训才是受害者!”

没等沈瑾之回嘴,她又端正神色道,“亏你每天出入上下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出身的也比不上了,还有脸天天说你沈家如何如何。”

论耍嘴皮子,沈瑾之不是她对手,她张了张嘴,“你竟然......”

末了儿苏阑还冷笑着总结了一句,“沈家上下要都是像你这样不成器的子孙,我才很应该远着你小叔叔才是,免得哪一日夺位抄家还要连累我活受罪!”

在场的人,算上林静训在内,都听得眼皮一跳。

勋爵门户最忌讳抄家这两个字,等闲连听都不能听见,林静训还记得她读小学的时候,班有个顶调皮的男孩子,原本家世在他们那个满是皇子皇孙的学校都属上游,后来听说他爸正开着会就被带走审问了,男同学消失了一阵子,再来上课的第一天就迟到了,被老师罚在外面站了一节课。

因为他家请不起司机,又搬到了离学校很远的大兴,以他妈妈的正当工资,如今只负担得起那里的房租。

当时连他们这群小人精都闻出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要知道换了从前,就算男同学把足球踢进校长办公室,砸碎他一柜子奖杯也没人敢吭气儿,还上赶着夸说捣蛋的孩子最有出息。

下课以后,林静训给他拿了瓶鲜奶,他嘬着吸管小声对她说,“我们家前天被抄了,小班花,知道什么是抄家吗?”

林静训摇头。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她在饭桌上问林鄄什么是抄家?他一听就变了脸色。

那会儿方意如还溺爱她,忙打岔说:“她一小孩子懂什么?你也至于跟她动气?”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抄家是大院里,最隐晦最不能提的事,喻示公府末路。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林静训拉了拉苏阑, 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她越说越没个样子,连沈筵都一齐骂了进去。

而且有沈瑾之在,很难说这话不会传到沈老爷子耳朵里, 小儿媳妇才刚进门就这样赌咒沈家, 被老爷子知道怎么得了?

她不能叫苏阑为了给她出头, 把自己的好日子再赔送进去。

沈瑾之闻言愕然,“我小叔叔他是瞎眼了吗?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还敢胡言我沈家的不是。”

“我看你才是上不得高台盘。”

沈筵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小叔叔!看看你养的吃里扒外的好玩意儿,”沈瑾之手里还抓着杯把,“你没听见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吗?”

沈筵微凉的眼风扫过苏阑,说出的话也像在冰里浸过, “我还没聋。”

什么“明日就去离婚”、“很应该远着他”, 后来连削爵抄家都说出来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 要有个一句半句的传扬出去,他都没把握能压得住老爷子的火儿。

瞧她训起瑾之来那副正气样儿, 自己又哪儿做对了?新婚才第一天就把离婚挂嘴边, 是半点忌讳也没有。

沈筵瞥了眼瑾之的手,“我数到三,你把东西给我放下!否则.....”

话还没说完沈瑾之就炸了庙似的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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