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23)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沈筵坐在床边问她,“吃了饭再睡好不好?”

苏阑摇头,“我不想吃。”

在这些小事上,他从来都尊重她的意思,从这一点来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宠溺。

沈筵给她掖好了被子,“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要是饿了就叫我。”

苏阑轻声应他,“好的呀。”

许是刚才真的乏透了。

苏阑竟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隐约听见楼下传来谈话声。

她走到衣帽间,换衣凳上有沈筵为她准备好的衣服,和他一个系列。

走下楼才发现是李之舟来了。

他坐在意大利空运来的Calia小牛皮沙发上,手边端了杯茶刚要喝,眼看着苏阑穿了和沈筵同款的手工定制,脚步极慢地挪下楼来。

李之舟是明白人。

苏阑能出现在这里,即便将来她不是正宫娘娘,在沈筵心里也有足够分量,连他也不能轻易得罪。

他忙搁下瓷盏站起来,“苏小姐好,又见面了。”

苏小姐。

这又是什么称呼。

苏阑被他叫得一阵发蒙。

她客套地笑,“就叫我苏阑吧,李教授,你还比我大呢。”

圈子里的身份从来都不认岁数。

跟了沈筵的人,总是高出一等。

沈筵拉过她的手在身边坐下,他用额头抵上她的,旁若无人的贴了好一会儿说:“好点了吗?”

苏阑有些脸红,微微侧开身子,“没有再发烧了。”

沈筵这才点了点头,“之舟你也坐。”

李之舟很有眼色。

他赶忙说:“事儿谈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让公司做好准备竞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筵起身道:“那也好,我送你。”

李之舟到了门口站定。

他又眼尾轻佻地睇了眼客厅里坐着的苏阑,“老沈,这是怎么个意思?真金屋藏上娇了?”

沈筵掩上门,摆了摆手说:“别提,小姑娘最听不得这个,心气儿不是一般的高。”

这个关门的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李之舟注意到了。

他收起嬉笑的态度对沈筵说:“心气儿高就难办了,那她将来……”

沈筵双手插兜,眼底也空空的,“再说吧。”

李之舟说:“也是,你总归有办法的,杨峥那帮人我会叮嘱他们,在外头少乱说话。”

沈筵微微颔首,“路上小心。”

他回去时苏阑跽腿坐在沙发上。

随手翻着计划书,乌黑柔软的长发垂落在脸颊边,清动如春水般地柔弱而低婉,像他珍藏的名画。

沈筵放轻了脚步不忍打扰她。

谁知苏阑猝不及防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熟稔地问他:“回来了?”

仿若一对成婚多年的普通夫妻。

“饿不饿?”

沈筵撩开她鬓边的长发,一下下轻吻着她的脸颊。

苏阑左躲右闪,“饿了。”

沈筵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那要出去吃吗?”

苏阑说:“随便煮碗面就行了,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那一年美团外卖刚刚上线,推广面还不是很大,外卖也没有成为优先原则。

沈筵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子,“那么好养活啊?”

苏阑一挑眸,“我只会煮阳春面,你别嫌弃难吃呀。”

“那哪儿能让你一病号动手啊?坐着,给你做一碗地道的炸酱面。”

沈筵的京腔特好听,内敛沉稳里又隐约有些放浪不羁,苏阑喜欢听他说话。

沈筵的身形修长清隽,就算是卷起袖口站在中岛台旁处理食材,也自成一道悦目风景。

苏阑走过去看他切黄瓜丝,刀工竟然意外得很不错。

她坐在高脚凳上好奇地问:“你是怎么会做这些的呀?”

在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官里,沈筵从小到大应该不会亲自动手做任何不需要他本人做的事情,除了吃饭必须他亲自咽之外。

沈筵将配料装好盘就开始腌制肉末。

他说:“在波士顿读博士的那几年,天天牛排汉堡的,想吃这一口只能自己来。”

苏阑捧着那把紫砂茶壶端详了半天,“我还以为你在美国也是佣人一大堆呢,至少短不了厨子司机保姆一类的。”

沈筵轻哂,“老爷子从不这么娇惯我。”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苏阑却听出了几分怨怼来,不娇惯孩子不是好事儿吗?

但更奇怪的是他叫自己爸爸老爷子。

苏阑随口问了句,“你爸爸年纪很大?”

“六十八了。”

苏阑点头,“那他生你够晚的呢,这个岁数的话,你爸爸该退休了吧?”

沈筵似乎不大愿意提起他爸,原本舒展的唇角一下子紧了,“就他那个级别,且退不了,还有几年当头。”

她忙转过了一个话题,“我帮你做点什么吧?”

“把这几块姜拍了。”沈筵随手一指案板。

“可我不敢用刀。”

“……您歇着吧。”

两碗喷香四溢的炸酱面端上来。

苏阑已经忍不住要动筷子。

沈筵取下个倒挂着的红酒杯,倒了杯红酒,又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喝点儿水。”

结果苏阑说:“我要喝你喝的那个。”

“这是酒。”

苏阑点头表示知道,“但它闻起来很香呀。”

沈筵给她倒了矮半杯,“尝尝就行了,你身体还虚。”

说着又示范了一遍品酒的程式,先轻晃酒杯,然后用鼻尖闻红酒的香气,再浅尝一口,在舌尖上轻轻打个旋儿,最后吞下去。

沈筵说:“这是1971年的Conti,你仔细品品,回味有股子玫瑰花香。”

苏阑是个好学生。

她学得很快,稍稍抿了一小口,然后闭上眼,像是在认真回味,“我只闻到一股子崭新芬芳的资本味儿。”

沈筵笑着饮下半杯,“今天敞开了喝不怕,醉了也是在自己家。”

他话里的温情让苏阑偷着乐了会儿,他说自己家,仿佛这里真的是他们两个的家似的。

她又想起那天在空蝉喝多,醒来却睡在长安街的情形,低眸嗔道,“讨厌。”

吃过晚饭沈筵又开始处理公务,苏阑歪在书房那张临窗的紫檀刻牡丹罗汉榻上翻字帖,时不时抬起头悄悄地看他一眼。

在沈筵的目光转过来之前,又赶紧低头装作在看书。

次数多了沈筵难免发现。

一次苏阑看得久了,沈筵连头都没抬,就笑着说:“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你跟我玩儿游击战呢?”

苏阑手里捏着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沈筵还认真想起了这个问题。

读书的时候还真有,递情书送礼物的好像也不少,但他每天车接车送,一有风吹草动老爷子就知道,那些表白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会被班主任训斥,更有胆大过了头的,甚至直接会被校方勒令退学。

要知道他当时读的,本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贵族学校,而沈筵本人,是这群王孙公子当中不可冒犯的,最深不见底的存在。

久而久之,学校里都传他的家世高人九等,只可远观不能恋爱,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敢接近他了。

后来为了证明给老爷子看,他不走二哥的路,也一样能光耀沈家的门楣。

沈筵用了十一年的时间,从Q大本科读到哈佛博士,直到回国正式参加工作,还是一脚踏上了这条道,升得甚至比他二哥还快。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家里没有人能拒绝老爷子的安排,包括死了的沈夫人。

沈筵还记得,沈夫人去世的时候是在301医院,当着一屋子人,她拿出一辈子没有过的低声下气,请求老爷子说,定要将她的骨灰送回丽江老家。

老爷子顾念这是她的遗愿答应的倒爽快,他说你放心,可人才死他就在八宝山挑了块风水宝地。

沈筵忙完了公事,招手让苏阑过来他身边坐,他取了支紫毫笔,“看了那么久字帖,写两个字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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