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29)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他低哑又倦懒地笑了笑,“你哪儿想我了?”

苏阑:“......你真讨厌。”

沈筵听见那头传来挂断声,小姑娘娇痴又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掐他的电话,偏他从生不起气来。

江浙这边的公子哥儿闻风而动,听说沈三要来,此刻齐聚南京对太子扫榻相迎。

齐裕安的父亲在这一带主政,他平素常进京走动,和沈筵的关系也要更密切。

他倒上杯酒:“三哥这是养了只雀儿在身边?”

沈筵浅饮了一小口,“娇贵得很,不好养啊。”

齐裕安见缝插针,“我这倒新得了两个尤物,活儿还不错,晚上给三哥松一松筋骨?”

“还是免了吧。”沈筵沉声道,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家里的那只金丝雀心眼儿小。”

一度要冷下来的场面又哄闹起来,齐裕安也松了口气,忙又递烟又赔笑脸,只要不是得罪了这位爷怎么都行。

*

九月上旬的北平城,盛夏流金铄石的炎热不退,苏阑在家窝了几天,因要搬寝室才不得不出门。

饶是不得不出去,她也挑了临近傍晚的点,否则太晒了吃不消。

新生已经开始军训,苏阑独自抱着纸箱子从操场上路过,偶尔听见几声抱怨。

GH研究生楼的宿舍远比本科要宽敞得多,她按门牌找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来给她开门的竟然是风度翩翩的李之舟。

更绝的是,他开口问:“你也住这儿?”

苏阑那一刻真的在怀疑人生了。

不然该他住这儿么?

还是说,她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楼顶?

看......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这位大哥看着......挺阳光向上的。

怎么背地里还兼职当女寝大佬啊?

直到里头林静训的声音传出来:“谁啊?”

李之舟让出半边身子,“是老沈家属,你的新室友。”

李教授是懂说话艺术的。

苏阑承认她有被这句老沈家属给愉悦到。

她笑着问,“来帮林小姐搬寝室啊?”

李之舟点头,“我怕她手忙脚乱,带了俩阿姨帮忙。”

苏阑走到更里间,看见两个阿姨分工明确地铺床单、抹柜子,有条不紊地忙着。

林静训见到她很高兴,“哇,我们真有缘呢。”

“以后就是室友啦,还请你多多关照。”苏阑说。

林静训一顿,“我能关照什么呀?也没几天在这住。”

李之舟敲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在家关傻了?人家是客气,苏阑又能有几天住这?”

真叫他说着了。

苏阑对这间寝室的记忆始终很模糊,她拢共读研三年,住在这里的日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三个月。

但这个双人间,叫李家的佣人布置得很温馨,比一般的寝室要更舒适的多。

当天晚上他们便一起吃饭,是在Refer,一家主打北欧菜系的餐厅。

之前沈筵带她来吃过两三次,质感、细节和搭配都无懈可击。

菜品苏阑已经很熟了,因此她也不用怎么看菜单,在李之舟点菜的间隙,加了一道炖牛尾和蓝龙虾。

一开始只是他们三个,细嚼慢咽,中途谈一些财经时政,也算清泰。

到后来人越叫越多,先是杨峥和宋临寻着饭点找了来,再又是郑臣那纨绔。

郑公子到的时候,只剩苏阑身边还有空位,他提过椅子坐下,还不忘对她自我介绍说:“郑臣,初次见面,你好。”

苏阑微微点头,“早见过的,在大院里。”

郑臣用发酵橙梨黄油抹着餐包,“嗐,那次没打招呼,不作数。”

苏阑也不再提,主动和他握手,“你好,苏阑。”

郑臣绅士地只握她半个手掌,“咱们这就算见过了。”

“只作远别重逢,也未有不可的。”苏阑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说。

郑臣读过的书不算多,被她这么一弄,无端就想起宝黛钗初会荣庆堂来,他也不再看她,只端起杯子来要酒喝。

偏那天侍酒师也不知道是刚和女友分手,正在闹情绪还是怎么一回事,全程丢三落四,把倒酒的流程全弄错了个遍,把李之舟点的那几种酒顺序都搞乱套了。

郑臣品了一口,笑着招人过来,“哥们儿,怎么阎王爷给你派活儿了吗?我一口东西还没吃,你就给我倒度数这么高的酒?今儿是非要我下去?”

侍酒师忙撤换杯子,“不好意思,我搞错了。”

苏阑抿着唇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郑臣问。

苏阑睨他一眼,“我愿意笑。”

吃完饭他们又回了黄金屋打德扑,苏阑多喝了几杯,原本只是想看一会儿字画醒醒酒,左右沈筵不在家,即便她早回去也是一个人枯坐着。

何况几个厅里的陈设,一面面墙看过去,也够她消磨挺长时间。

棋牌室里激战正酣,吵嚷声却没有影响到苏阑,还是郑臣出来抽烟,他笑着说:“苏妹妹好兴致啊,我都快要输死了。”

苏阑正聚精会神地凝视一幅《临唐怀素圣母帖》,乃是宋徽宗流落民间最珍贵的书法作品,2008年在香港艺流国际拍出了1.28亿元的高价。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问郑臣,“这是真迹?”

郑臣掐了烟走过去,“你问我算问对人了。”

苏阑:“所以它.....是真的?”

他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挂这也不能是假的,我说,这字儿是念个聚吧?”

苏阑:“......骤。”

看不懂你看半天!?

郑臣失笑,“眼拙,前头骑着马,这水平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呢。”

苏阑无言以对,“回去打牌吧您。”

郑臣拉着她往里走,“别看了带你玩会儿。”

苏阑被他押着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郑臣问,“德扑会吗?”

“Texas Hold’em poker?”

苏阑说英文很好听,有种咬生菜的清脆。

郑臣点了点头,“对。”

杨峥噗嗤一声笑道:“还被你个文盲听懂了?”

郑臣笑说:“闹呢你!老子那十几次雅思,不白考。”

苏阑和纽约来P大交流的美国友人打过。

勉强算熟悉规则,离精通还远得很。

郑臣说:“你就放开了玩儿,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俩对半分。”

李之舟一扬下巴,示意侍应生发牌,“我看你干脆托管得了。”

“我相信苏妹妹,她手气肯定好。”

郑臣顺势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反正也不会有人比他牌还烂了。

苏阑其实很适合打德扑,她那身冷艳气度,唇角再淡抿起来,天然就自挟六七分凛色,猜不透她想什么,也不敢贸然加码。

有一把牌她手里才黑桃3和红桃4,这是最小的牌了,只中了牌面底对小对3,郑臣都想让她弃,甚至小声在她耳边提点了她一句说:“杨峥那孙子一看就中两对了。”

可苏阑就像没听见似的,她把把加注,在亮出最后一张牌面时,杨峥都愣了。

他点了根烟,对李之舟说:“她手里的牌不可能比我大。”

李之舟抿了一口酒,“那你小子倒是跟呐。”

杨峥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忍痛看了眼所剩不多的筹码,含了和她同归于尽的悲壮,“开!”

第25章

宋临瞧得直乐, “丢不丢人呐你?连个小姑娘都不如,至于那么怕么?”

杨峥凝神屏气地看着牌面最后一张,“少他妈废话!这一把给我全玩儿进去了,能不紧张吗?”

说着又点了烟, 催促侍应生道:“快开!”

苏阑倒淡定, “三条3。”

这样一来杨峥的两对, 就输给了苏阑的三条。

侍应生把成堆的筹码都推到了她面前。

“Yeah!Give me five!”

苏阑欢呼了一声,她笑意粲然地转过头,和郑臣击了个掌。

平时端方文雅惯了的姑娘,突然作出这副天真孩童模样,郑臣一时也有些看得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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