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71)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苏阑开始揭起短来, “哎唷我的好奶奶,从前我读书的时候您可不是这种态度呀,是您说女孩子最好把本事长自己身上的, 现在又来数落我。”

“你还跟我顶嘴是不是?我话也没有说错的呀, ”奶奶拍了她一下, 板起脸教训她道, “学习和工作固然要紧,但也不能当个不嫁人的老姑娘, 那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中国大部分家长的缩影了。

在学校的时候, 恨不能围追堵截不让你因为早恋分散注意力而耽误学业, 等你一工作了,又望眼欲穿地巴望着你明天就谈场恋爱步入婚姻的殿堂。

还得是条件让他们非常中意的那种,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宗儿等着你呢?

苏阑应付了她两句,“我知道,明儿我就上相亲市场,寻摸俩男人来试试水。”

但何丛却说:“不用你寻摸,你爷爷老战友的孙子就在北京,人也才从德国回来,刚考进了中级法院,你抓紧时间和人小伙子见一面。”

“我们俩合不来。”苏阑斩钉截铁。

她奶奶气得敲了敲她的头,“还没见面你就知道合不来?成心气我的吧你?别以为你比人家厉害多少!”

苏阑赶紧解释:“我对法学有应激反应,当年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时候差点没过去,都给我落下病根儿了。”

何丛:“......你少贫。”

“妈你不错啊,来北京才多久啊,都会说贫了。”

奶奶不管这些,下了最后通牒:“就后天晚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人一面。”

苏阑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不能再打扮了,那人小伙子都没活路了要,就算我和人成不了,也不能害的他结不了婚呀。”

奶奶还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说的?”

苏阑接着贫嘴:“您想啊,我本来就美,他见我这么伶伶俐俐能说会道,以后还怎么能看得上其他姑娘?啧啧啧。”

她奶奶:“......”

见鬼了,活了七八十年,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何丛也觉得她女儿没救了,她根本不想结婚,自己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苏阑到家后一猛子扎进了浴缸里,发狠似的来回搓了三遍,总觉得沈筵身上那道木质香还在。

尤其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瘢紫痕,从大腿根儿蔓延到胸口,就连脖子上也没能幸免,凭她现在这副战损模样,大约刚从叙利亚打完仗回来也不过如此。

天爷!昨晚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苏阑靠在浴缸里努力回忆着,可想起来的,都是些零落在遂欲氛围里的,胡言乱语吧,算是。

她还记得沈筵最后顶上去,战栗着,将汹涌的欲望,极深的,悉数身寸.进她体内的时刻。

他紧抱着她,动情地说了句,如念佛咒般:“我的心肝儿,我是...这么...想你,我这样爱你。”

苏阑也不晓得是不是酒劲太大了,感官出了些问题,怎么完事儿以后,沈筵的脸埋在她脖颈间的时候,总觉得有湿意呢?分明冰凉凉一片。

但爱又值什么呢?走出了RITZ的顶楼套房,横在他们之间的等级差,并不会减少半分。

她更愿相信,走着走着就走散了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顺路。

沈筵就是那个不同路的人,只不过半道捎了她一段,而苏阑选择了中途跳下车,才不至被他带入险途里。

那是一条名声被毁尽,她将任人折辱,注定金屋一梦的歧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就是那天,她给沈瑾之补完课,站在大院里头,辨不出来时的路径。

待要问警卫,沈筵已从里头走出来,她笑着问他:“沈先生要送我一程?”

他忽然就松了皱着的眉头:“好像我沈某人出现,就是为了送你一程。”

看呐,其实一切早成定局。

苏阑眼前是满室大夜弥天的水汽。

她阖眼缓缓滑下去,嘴角含了丝苦笑,任由热水没过头顶。

苏阑在家吃完了午饭,又不停脚地回了公司去上班,投行的工作性质惯是如此,该你做的事不会少一分,就算你上午请了假不能处理,那到了晚上加班也必须赶完。

唐明立志得意满地进来,不客气地坐到了苏阑宽大的办公桌上,他推了杯咖啡过去给她,“休息一下,顺便讲讲昨晚去哪儿逍遥了?班都不上。”

苏阑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这位Merrill北京分部本年度的业绩明星,您现在很闲吗?闲的话帮我把这份资料翻译成......”

“不可能苏阑,我还有工作。”

唐明立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他刚出去,方助理就敲门进来了,“苏总,证监会下午的会议,还有半小时开始,周总让您参加一下。”

周荃,她和唐明立的顶头上司,一个年近五十的女强人。

人如其名,处事上十分周全,自知将要被后浪拍晕在沙滩上,便处处栽培新人。

投行圈里边缘些的,都以为唐明立才是Merrill的老大,现在又开始盛传,Merrill来了个画儿似的清冷美人,只可惜了英年早婚。

苏阑点了点头,反正都在金融大街,也没有两步路,她腿儿着就过去了。

她把刚签好字的文件归了个类,“这些我都已经看完了,你再交给周总过遍目。”

方助理抱着文件,临去前支支吾吾的,指着她的脖子说:“苏总,您这脖子上、是怎么搞的?”

苏阑伸手一摸,脖子上果真空荡荡的,尴尬了吗这不?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太足,她刚才嫌热,直接就把丝巾给解开了。

苏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足够真诚,“家里蚊子多,我这是被叮的、叮的。”

方助理疑惑地看了眼外头光秃秃的树。

她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冬天吧?

苏阑笑着看向她,“你还有别的事吗?”

方助理摇头,“没了,我没了。”

“去忙吧。”

等方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苏阑慌脚鸡似的捡起丝巾来系好,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遍仪容,拿上包和会议记录本出了大楼。

证监会管着国内所有的投行,一年大大小小的会议能开三百个,但这次新政策实施似乎格外重要,连副主席都亲自到场发言了。

苏阑埋头记得认真,工整清秀的笔迹写满了三页纸,到散会时还在整理,想着明早例会如何跟员工传达。

“小苏啊,你来一下。”

她走出会场时,忽地被汤主席一嗓子叫住,苏阑回过头笑,“来了。”

他身边还围着几位商业银行的行长,就对她说:“这都到饭点了,一起去吃个饭。”

苏阑扫了眼这群子人,好几个她都打过交道,也有些人还第一次见。

她本能地要推辞,“我公司里还有点事,改天......”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女行长打断她,“去吧小苏,汤主席的面子你都不给?这可不行。”

这个女行长不是什么坦荡人,一路靠着露大腿蹭胸脯走到今天,当上了一家大银行的三把手,名声早就在金融圈里烂透了。

周荃曾提醒过苏阑,让她离这样式儿的女人远一点,没的被她给带坏了。

她还记得周总的原话是:“人走多了歪路,再想回到正道上来,就会难上加难。”

苏阑无声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就这么爱逼良为娼?自己睡遍了男领导还不够,见一个就拖一个下水。

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不去都要得罪人了。

她笑了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汤主席满意地点头,“别看小苏年轻,她啊,是个聪慧人儿。”

聪你个老六的慧。

苏阑在心里骂道。

他们一大帮子人在西裱褙胡同里的程府宴吃饭,正经的皇城根儿后头,一座环境幽静的四合院里,它的创始人是毛爷爷御用的厨师长程汝明先生。

酒过三巡前,这桌子体面人聊的话题都还算庄重,左不过是当前的经济形势和股市涨跌,喝开以后一个个的就开始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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