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95)

作者:惘若 阅读记录

可当片警来和她交涉的时候,她只会缩在墙角拼命地摇头。

警察也摇头,看着多正常多漂亮的一小姑娘,怎么这么疯?

苏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道你总是睡不好觉吗?”

“打从高中那年,林鄄晚上进了我的房间开始,我就没怎么睡着过了,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都算好的,也还总是做梦,到后来我都有些害怕睡过去,就睁眼等天亮。”

她灰败地摇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又异样凄迷。

从她高二到现在,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时间,三千六百五十天,她说她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好。

苏阑忽然想起来自己曾问过她,怎么去美容院总是优先做眼周护理,原来是为了遮住浓重的黑眼圈。

因为眼睛的疲态掩盖不住,会流露出一个人深夜里最真实的情绪,也难怪她眼妆化那么拿手。

苏阑咬着同样变得毫无血色的嘴唇,“晚上都梦些什么?会让你那么害怕?”

“说出来真怕糟践你的耳朵。”

林静训苦笑了下,还是告诉她实情,“一开始,总梦见林鄄脱了裤子把他的、那个涂到我脸上,让我跪在地上给他口,我一边狗哭一边道歉,醒来的时候枕头湿着,甚至嘴里都是他下.身那股冲不散的腌臜味。”

车内开着暖气,可苏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咬着牙关问,“林鄄的这个,是真实发生过的吗?他竟这么的......”

林静训点点头打断她,“我早就说了他不是人。”

苏阑眼眶发酸。

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子,对万事万物都还懵懂的年纪里就承受着这些,真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

“最近几年跟了林翊然,又常常梦到他把我剥光了绑起来,就吊在黄金屋那颗粗壮的榕树上,千人来瞧万人争看的,而那畜牲就抱着手站在人堆儿里,任凭我怎么叫喊都无人救一救我。”

林静训说完这些的时候,眼尾已滢然泛起了泪光。

苏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时抖得厉害,她能判断得出来,林翊然给她带来的悸怖远比林鄄深。

林鄄至多是让林静训觉得恶心,而林翊然这个王八羔子,在她心里埋下了颗恐惧的种子。

多年来他用他卑劣的作势将这颗种子浇灌成参天乔木,根茎盘根错节扎在林静训的心底,而枝桠条椴以一种面目狰狞的方式争相冲出她的身体。

否则不会以如此惊骇的意象,呈现在这个弱质姑娘的梦里。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

苏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生动地融会《毛诗序》的开篇,居然是因为林静训。

她也没办法揣测,林翊然在无人处究竟都是怎么对她的?叫她吓成这个样。

一定比她能想象到的,穷尽她那点子对京圈混不吝的公子哥们儿少得可怜的认知,还要千百倍的折磨人。

毕竟在沈先生铜墙铁壁的装裹下,没有哪一个不怕死的贵公子,敢和她深入交流他有多不配为人。

苏阑扶她进了门,又忙不迭地烧开水喂林静训吃药,医生说她孕酮低,开了一大堆冲剂胶囊和丸药来吃。

当晚苏阑就住在林静训家。

她不敢走,也不能走。

她躺在身边静静赔着话,挑些在国外时有意思的事情讲给她听,偶尔能逗得她捧腹大笑。

后来她说累了,困得睡过去,等半夜醒来时林静训已经不见了,她忙翻下床,满屋子去找人。

苏阑在书房里找到她,她盘腿在地毯上坐着,面前摆着个雍正年间的炉钧孔雀毛釉双耳香炉,上头点着一支奇楠香,像在打坐又像是礼佛。

她也慢慢坐下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静训没睁眼,只扬了扬下巴,“念经啊,这样能心静些,你试试。”

苏阑在心里不置可否,她并不信这些,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但她还是虔诚地坐下来一起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菩萨慈悲,求你让我身边的这个姑娘,所愿皆得。”

直到那支珍贵的奇楠香捻灭在香炉里。

林静训才道:“回去睡觉吧。”

苏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清早起来上班的时候,林静训已经坐在客厅里看书了。

她抽过来看了看,是《太上感应篇》。

这本道家经典劝人应天止恶的大善书,扉页就写着,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她出门前还笑了笑,“你跟红楼里的迎春二木头似的,还看起这种无为而治的书来了。”

林静训也笑:“路上小心喔。”

可当苏阑把车开出地库,在人流如织的路口拍着方向盘等红绿灯时,心脏才骤然收紧,那个针戳进肉里都不会吱声的贾家二小姐,最后死在了孙绍祖手上。

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

苏阑好端端地坐在车里,迎头正对着北京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艳阳暖天,不可抑制地打了个摆子。

作者有话说: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红楼梦》判词。

第81章

苏阑走进公司大楼时, 心情沉重的好比清明上坟,前台的女接待和她打招呼,“苏总早上好。”

她也只抿着唇稍点了一下头,实在笑不出来, 工作上千头万绪还有个理顺的时候, 可感情究竟怎样?

林静训这一局, 横看竖看都无解。

别说她本人也不想去惊扰那个,即将成为沈家乘龙快婿的李大公子,算是告诉了李之舟,以他对家中父母的依赖度,和他唯恐落了人后的心境, 又能舍弃掉驸马爷的身份吗?

更何况沈瑾之这些年给予他的, 不止有名利地位, 还有李氏一门资本的急剧膨胀。

就连苏阑这样, 不常探听权贵圈子里这些倚财仗势之事的人,都耳风闻得, 他李家在这些年间一跃成为京中的第三高门。

苏阑心烦气躁地坐在办公室里愣神, 猛灌着美式咖啡,盘算要怎么开口,把carry over的年假一口气休掉, 她也好抽出时间, 多陪林静训一阵。

唐明立敲了敲门, 一脸张八样儿, 拿了瓶香槟进来,“上海的伍总特意托我买的, 说感谢你不辞辛劳的奔忙。”

“那他心可够诚的, 就拿瓶香槟感谢?”

苏阑只看了一眼, 就埋头继续工作。

“放心,提成少不了你那份。”

苏阑才满意,“这还像点话。”

唐明立:“......”不去学川剧变脸,都浪费她这天赋。

“没听人说吗苏总?酒精是最廉价的快乐飞船,交响乐是最迷你的游乐场,好好享受生活吧。”

他悻悻地把这瓶香槟放进她柜子里,说了一句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鸡汤。

苏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接着他的话说,“Deadline是最职业的地狱。”

很快唐明立就从她办公室里出去了。

得,这个班算让她上得明明白白。

到下午三点,苏阑还坐在电脑前赶一份报告时,方助理送了一捧浅紫绣球进来,“苏总,前台有你的花。”

打她回国以来,行情也变好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送花到公司来,都是些饭局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苏阑本想随口应一句扔了。

但抬眼一瞧是绣球,还是浅紫色的,她竟一反常态地说:“放那儿。”

方助理:“???”

本来她都做好准备丢进垃圾桶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起了几分好奇,“这是谁送的啊?”

苏阑手上翻着文件,边点着鼠标,语气带了一丝慧黠,“一个随身带着降压药的京城醋王。”

等她把这份年度总结汇报提交给总部,苏阑才从椅子上起身,她拿起手机,走向皮沙发边的茶几,那捧花已经被方助理插在了水晶瓶里。

她抽出卡片来一看,沈筵遒劲苍松的字迹横在上头——“晚上赏个脸吃法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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