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星云(60)

慕川这番话的真假,温宛不从辨认,也没想深究。他说,她便信了,横竖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儿。

当即点头算应了,随后借着他的手安稳落地。

三个人相偕步入富贵酒楼,内里高梁齐顶,一面连绵水箱置满生猛海鲜,一面酒柜成墙数千珍稀美酒高低错落有致隐隐泛出酒香......

每一处都是奢华靡丽,灿亮无匹。

老式的富贵,时至今日,仍然是城中富豪至爱的地儿。只是在他们眼中,这里不仅仅是人们眼中的销金窟,还是他们记忆中的老地方。再往前,是他们梦想的起点,他们中有人也曾在这间老店面前驻足,在心底埋下豪言壮语:终有一天,我也要来富贵酒楼豪气地吃一顿。

进了包间,温宛在蔡苁明愉悦中气十足的喊声中摘下了口罩,慢步向他,“大舅爷,宛宛想你了。”

声音落定时,人投入他的怀中。

蔡苁明拍着她纤细的背脊:“哄鬼咩?想我了也没见来港城看我!大明星了,不理舅爷了。”

温宛:“才不是,工作太多了。明年,不,后年开始放慢脚步!”

蔡明恺闻言,笑着插话:“明年已经排满了是吗?”

温宛没好气睨他,他立马噤声,招呼慕川落座。

桌间被他那避忌的怂样儿逗笑,气氛向好。

蔡苁明是真高兴了,坐定后,也一直揪着温宛聊。温宛自知没法改变他,问什么都答,乖顺得紧,和樽漂亮的琉璃娃娃无异。

慕川幺舅苏锡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没有任何铺垫地道了句,“明叔这么喜欢,就没想过在港城给小姑娘找个归宿,以后就能长见常见。”

玩笑的口气,他这人又中正惯了,是以与座众人都当他是就事说事儿,压根儿没往他有私心的方向想。

“阿荣这话在理!”

“要不是我家几个太混,我还真想现在就把他们叫过来给宛宛选。”

“宛宛,要不是在港城多留几天,亭叔明天请你吃饭,叫......”

桌间顿时热闹起来,蔡苁明的心思竟真的被勾动,朝温宛凑近了些,定定地睇着她,“宛宛什么意思?你要是可以,舅爷叫齐港城的未婚贵公子给你选。”

温宛:“......”这叫什么?选妃?不兴这样的!就算兴,她也只想要商栩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过于发散,温宛赶忙打住,答复了蔡苁明,杏眸中水裹无奈,“舅爷,我知道您疼我,但这几年,我想先以事业为重。以后,我多多飞港城探您就是了,以后搁这拍个剧,日日上您那蹭饭。”

轻言软语哄着,蔡苁明兵败如山倒,“行行行,以你的事业为重。”似在埋汰,但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宠溺。

说完,他转向众人,“这丫头和她奶奶一个样儿,热衷搞事业。不过也好,事业才是最大底气和背景。”

“男女都一样,没理由不让搞的。我们蔡家,都是谁想搞谁搞。”

这时,苏锡荣又道,“恋爱结婚,不影响搞事业。哦,对了,忘了和大家说了,慕川以后也留北城发展了,两个小的以后可以多约约。”

没有留下刻意的痕迹,然此间大半的注意力都被他扯到慕川的身上,自然与温宛关联。

蔡苁明听完眼睛一亮,“那挺好。”

之后,又向着温宛,“慕川这小伙子我很欣赏,他在英国搞了几个大案子.....”

温宛听得认真,时不时微笑说上两句,得体波澜不惊,仿佛对苏锡荣的意图一无所知。

直到饭局结束,她接受了慕川送她回酒店的提议。

敞亮豪华的车厢内,她坐在他的身旁,没看他,轻轻开口,“川哥,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幺舅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或许苏锡荣今晚所言并不是慕川授意的,但不可否认是为了他,而她沦为了一个标的物。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时,慕川沉哑开口,“抱歉,但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幺舅或许是看出他这次是专门为温宛而来,但他最初所有的想法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和她在维港旁吃一顿晚餐。

温宛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慕川还是那个慕川,他曾予她温暖,无论它们因何而生浓度几许,她都无比感激,如果可以,她不想抹去。

然而就在这时,慕川忽然喊了她一声,以她熟悉的声线、语调。

“嗯?”温宛终是停在了他的脸上,看着还算镇定,实际上心脏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幅度不大,但总归是离开了既定位置,不甚好受。

她隐隐觉得,这种不好受可能只是个开始。十数秒后,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慕川温柔睇着她,将自己的心彻底剖开,“宛宛,我这次回来,一半以上因为你。”

大二时,他听从了外公和妈妈的建议飞往英国。那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呆在英国的准备,而温宛,会一直以邻家妹妹存在。他或许动过心,但这种程度的动心不足以支撑他改变既定的生活轨道。

她很好,但注定只能成为慕川年少时的一张彩页。后来,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没有任何新意的顺利。直到有一天,他坐在车上,极度疲倦的状态下目光不经意扫到窗外的摩天大厦,灯影从天铺下,流光溢彩,千变万化,终有一刻,它凝出了温宛的样子。

长大的温宛,眼里有光的温宛,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她已经光芒万丈,拥有了任何人无法企及的美丽。

后来,不过是越来越多获取她的音讯,从开始的被动接受演变成一日没看到她的消息他就会在搜索引擎输入她的名字......

迟来的沉陷,仍旧致命。

“幺舅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心意,才会想撮合。在这样的场景里表达喜欢,似乎并不浪漫,但总归是说出口了。”

“宛宛,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故事的末尾,他仍将野心藏起,与她温柔与尊重。温宛轻怔,慕川也再未开口,耐心地等待着回应。

半晌后,温宛的视线归于清明,她并未闪避慕川,“川哥,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收起了任何可能刺伤慕川的情绪,似清晨里的第一缕风,轻柔拂过。只是这些并未让慕川觉得好受,“哪里不合适?”在他看来,不论家世学历还是性格,他们都很合适。

温宛直言:“川哥,你做事总是很有计划,考虑良多,这些是你成功的要件,也让你习惯凡事考虑值不值得,回报率几何。”

“或许你的喜欢同这些不沾边,但我会怕,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在比较中被人忽略被舍弃被抛下......”

归根结底一句话:她对他没安全感,她不信他能给自己一份安稳的爱情,危险一直在那里,只是暂时没有被碰到罢了。

慕川听明白了,默然过后,他弯唇苦笑,“你为了还未发生的未来推据我?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

温宛:“可能是吧,但川哥,这才是真实的温宛。固执,认定的事情不撞南墙都不会改变。因为想从家里得到些关爱,不惜压抑着自己的苦痛和委屈过了那么多年是这样,对你的认知也是这样。”

“你觉得不该这样,而我改变不了,现如今,也不想改了。这就是不合适。”

或许连温宛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处事方式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改变,淡定直面,不再惧怕逃避矛盾。而支撑她做到这些的能量,来自处事模式同她相似,强度等级却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商栩。

和他的那句,“你想做枯木还是海?”

她想做海,开阔磅礴,能够容纳万物却不会被任何人或事桎梏......

“川哥,走了!”说罢,她利落推门下了车,似清风明月,再不讨好,甩下不该自己背负的。

慕川定定地凝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隐于计程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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