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般(36)

作者:艾思崴 阅读记录

像是冰冷的四肢重新找回温度,余君药下意识地站到崔翕闻身后——这里是此时此刻,最能让她安心的地方了。

身后另外两人本欲上前,见到来者面容和着装时,又有些犹豫。

都是在经常在自己老板身边行走的人,多少有几分看眼色的本事,就算不认识来者是谁,也能通过气度、打扮来猜测出一二。

眼前这个,未必能招惹。

崔翕闻仍未松手,轻轻向后一旋,西装男立刻痛苦到面容扭曲,身体弯成夸张的弧度。

几乎因痛觉要跪倒在地的西装男,声音都打着颤:“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崔翕闻没什么温度地提了提嘴角,嫌恶地松开他。

随后伸手解了自己领带,半蹲下身,一点点为余君药擦拭脚踝上淌落的血液。

崔翕闻垂下眼眸,仔细看了小余大夫仍然在冒血珠的伤口,声音冷到听不出情绪:

“让你们老板滚下来,告诉他崔翕闻亲自陪他喝两杯。”

西装男在被松开时身体向后撞到了桌台,此时听到崔翕闻的名号,如遭重创,也无暇顾及自己一身狼狈,忙不迭地爬起身,道:“我们立刻去!我们立刻去!”

另外两人连忙搀扶住同伴,三人结伴迅速落荒而逃。

余君药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力地吸了几口气,才问:

“你怎么也在这里?”

崔翕闻:

“陪朋友过来的。”

余君药点点头,并不会在意他出现在这里与昨晚说的工作完下班不符。

倘若不是崔翕闻,她绝对不可能这样的情况下轻松脱身。

崔翕闻此时恢复面色如常,起身,随手将沾了血的领带绕在自己手心,又指了指远处着急走过来的沈清泽:

“认识他吗?”

余君药说认识,已经算是第三次见到他这位朋友了。

崔翕闻像是为安抚她,笑了笑,说:“你先跟他过去缓缓,让他陪你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口,这边处理好我就带你回家。”

此时的余君药无暇思考他这句“带你回家”的意味,只是担忧道:“还有雪语和我朋友顾巧。”

崔翕闻点头,让她放心。

这边沈清泽因快步跑来而气喘吁吁:“什么情况?”

崔翕闻没有解释,只说:“你带她走,找个药箱,然后回去等我。”

在关键时刻沈清泽还是很靠谱的,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余医生,你跟着我。”

余君药也的确一刻不想再在原地待着了,迈步和沈清泽离开。

过去将近二十八年循规蹈矩的人生让她鲜少面对这样的情况,在洗手间任水流冲洗手腕许久,才似乎好受些,用了沈清泽给她找来的碘伏和棉签,弯腰简单处理脚踝。

伤口并不深,只是流了点血,也已经被崔翕闻的领带擦去大半。

沈清泽等到她出来后,一刻不停地安慰道:“余医生你别担心,放眼A市还没有敢跟崔翕闻叫板的,他保证给你解决得利利索索。”

余君药只点点头,沉默地跟在沈清泽后面。

经过她们原先的卡座时,她远远望见除了那三个穿西装的保镖之外,还多了一个穿棕色皮草的年轻男人,此时就当着众人的面腰弯得极低,眼神哀求,笑容勉强又苦涩。

而崔翕闻就翘起二郎腿坐在原先她坐的位置上,面无表情,手里却在漫不经心把玩她遗落下的手提包,像是觉得有意思,来回捻着上面的小小金属扣。

沈清泽身为崔翕闻多年的好兄弟,自然知道他特意让自己带走余医生的目的,连忙侧身挡住那边卡座的场景:

“余医生,一会我帮你叫一杯温水吧,你喝完能好受点。”

余君药便也移开目光,只轻声道谢。

她也终于亲眼见到,崔翕闻有的,不仅仅只是数字可观的身家。

跟着沈清泽坐下没多久,崔翕闻打来电话:

“那些人想跟你道歉,你要过来吗?”

余君药神情恹恹:“我不想见到他们,辛苦你帮我处理吧。”

崔翕闻说好,挂了电话。

再之后,崔雪语和顾巧也过来了。

她们来得着急,满脸惭愧,说吧台上的那个男人说要介绍给她们自己的朋友,就一时没多想跟过去了,没想到是调虎离山,又问余君药有没有事。

余君药摇头,见她们安然无恙便也放下了心。

顾巧仍然心有余悸,仰头喝了一口余君药的温水,想要吞下时,与坐在暗处的男人四目相对,一口水毫无保留地喷了出来。

沈清泽乐了:“余大夫,你这朋友是花洒吗?”

余君药正欲询问是怎么了,顾巧已经心虚地站到她身后,才勉强挤出笑容:“好巧啊,甘敬一,居然在这里在见到你。”

甘景译也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是挺巧的,古俏。”

同时认识两方的崔雪语一头雾水:“景译哥,顾巧姐,你们都哪里来的口音!”

顾巧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在人情世故上过于聪慧的崔雪语突然一拍脑袋:

“不会景译哥就是那个和你从漠河make到哈尔滨的男人吧!”

顾巧:“...呵呵这丫头在说什么呢。”

甘景译扫了她一眼,说:“顾巧女士拉黑得这么痛快,make早变成made了。”

余君药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只是崔翕闻的这位朋友她原先并未见过,加之顾巧神色窘迫,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贸然问什么。

恰逢崔翕闻处理完毕,快步走来,问余君药:“先回家?”

顾巧连忙推了她一把,说:“快回去吧!今晚够不顺利的,早点休息!”

余君药和崔翕闻要走,崔雪语自然也得跟着走,两拨半路凑到一块的人齐齐散伙。

顾巧正欲拔腿就跑,甘景译不紧不慢地伸手轻轻扯了扯一缕她垂在后背的长卷发:

“顾巧女士,聊聊吧。”

/

因为崔翕闻喝了酒,所以原应该由余君药开车,但他亦不放心,叫了代驾。

两人走在最前方,和崔雪语等人岔开一大截,先一步上了电梯。

酒吧的入口并不好找,来时她们三人如同走迷宫饶了好久的路,现在回去时跟着崔翕闻,竟畅通无阻地到了电梯口。

此时PON的气氛才刚刚热起来,多数人姗姗来迟,下行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梯环境密闭,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并不浓,也并不难闻。

崔翕闻瞧了瞧余君药单薄的裙子,默不作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肩上。

浑身被温暖包裹,她亦找回安定。

余君药此时也不逞强,诚恳地说了:“谢谢,也谢谢你今晚及时出现,替我解决这么大的麻烦。”

崔翕闻微微颔首:

“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以后想来这里,最好还是与可靠的人同行。”

她那朋友,和崔雪语,看着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稀里糊涂地还让她落了单。

余君药点点头,心说以后都不想再来了。

电梯下行缓慢,崔翕闻重新蹲下身:

“我再看看伤口。”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抵在自己的脚后跟腱上,余君药无处躲,像是被烫到,身体微微颤了颤。

从余君药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在眼睑下落出一片阴影,像是蝴蝶破碎的翅膀。

她有些迟疑,问:“崔翕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崔翕闻没有抬头,不知为何觉得喉咙发紧,仍然半蹲在地上,指腹摁在她伤口旁一处完好的肌肤。

小余大夫的脚踝像是白瓷,此时被划上一道绮丽的血痕。

“你问。”

余君药:“你是不是...”

崔翕闻听到这里,猜到了她想问的问题。

果然如此,余君药是想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吧。

从那几个人手里救出她是正常行为,可在意这样一道浅浅的伤口却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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