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不明(4)
方渐青没有回答。
客厅的电视正放着新闻,方渐青扫了一眼,发现江市地方电台正在讲他出车祸后,方氏集团股价随之暴跌的情况,上面说其他子公司的负责人蠢蠢欲动,想顺势将方渐青从这个位置挤下去。
方荣林又说了一遍让陈青搬出去的事情,方渐青收回目光,说“好”。
学校里。
上午没有课,陈青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直接回寝室。
室友黄佳见她回来,从床上爬下来,苦着脸说:“昨天下午的课你被点名了,我替你站起来回答问题,结果老师说我答得好,非让我下周交个报告上去,你说离谱不离谱?”
“你告诉我是什么报告,我自己写。”陈青把买的零食分给黄佳,“辛苦了。”
“没事。”黄佳拆开了一包薯片,又问,“你回去做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青头昏脑涨,怀疑自己有点感冒了,摸摸额头,又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缓缓喝下后才回答她说:“家里有点事。”
黄佳见状知道她不想多说,于是很快换了个话题。
“今天早上我们几个说起来,好久没见着你男朋友了。”
她们专业的人都知道陈青有一个男朋友,长相英俊,家世好,对陈青也好,几乎每个周末都回来找陈青,但他们已经有好些个月没再见到对方出现,陈青也没有提起对方。
陈青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慢慢直起身。
“怎么了?”黄佳觉得陈青的表情有点怪异,担心自己说错话,于是补救道,“我就随便说说的,没有别的意思。”
陈青摇摇头:“没事。”
过了几秒,她轻轻道:“分了。”
黄佳被薯片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青倒了一杯水给黄佳,黄佳匆匆喝下,终于不再咳嗽,但她平复后第一句话是:“这怎么可能?”
虽然陈青不说,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谈起男友时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分明他们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就分手了。
黄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之前不是还很恩爱吗?”
陈青笑笑,没有再回她,只是缓缓地爬上了床,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柔软从四面八方传来,陈青却感觉自己被装进了坚硬又冰冷玻璃罐里,看得到外面的世界,却四处碰壁。
恩爱?
陈青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嘴里发苦。
哪里还有什么爱,别再伤心就谢天谢地了。
第4章
三年前,陈青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江市唯一一所重点高校。
大学第一个学期,国庆前一天的下午,陈青在寝室里接到了梁珍的电话,彼时室友们都已经整理好行李,准备回家度过这个大学生涯中第一个长假。
梁珍告诉陈青,她和方世国去了波士顿谈一个项目,如果陈青回家的话,家里大概率是没人的,他们也不放心陈青回老宅,老爷子肯定会找陈青的茬。
陈青说没关系,她原本也不打算回去,在寝室里呆七天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这个说法被梁珍否决了,她说:“你去你哥那里,他那个房子大,空着也是空着。”
陈青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
“不行,这次听我的,我现在就找你哥说。”
没等陈青下一句话出来,梁珍就挂了电话,再联系陈青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接起电话时,陈青听到梁珍气愤地嘀咕了一句“方渐青这孩子怎么这么欠揍”,她寻思着这一句是大实话,下一秒就听到梁珍轻声细语对她说:“小青,我和你哥说好了,他一会儿就开车去接你,你赶紧整理行李,听话啊。”
陈青还想挽救,可最后三个字出来,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一个小时后,方渐青的电话来了,让她出来。
很善良地没有用“滚”,但陈青听出了这层意思。
即使看到陈青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方渐青也没下车帮忙,只是冷着脸敲方向盘。
等陈青把行李箱塞到后备箱里,打开后车门打算坐进去时,方渐青的声音幽幽响起。
“陈青,你是想把我当司机吗?”
陈青默了默,最后坐进了副驾驶。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把他们的脸也照得通红,陈青不适地眯着眼,却没有遮挡的意思,大抵方渐青有些看不过眼,伸手帮她把遮阳板扣了下来,随后不耐道:“陈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意搬进我家——”
陈青心说我可没同意,但拗不过梁珍。
“——但到我家就要遵守我的规定,如果出了问题,就立刻从我家搬出去。”
车载音乐戛然而止,两首歌的缝隙间极为安静。
这话说的不留情面,陈青思考了一下,提出一个好建议:“那你把我送回学校吧。”
与其过两天被方渐青赶出来,倒不如直接别去,省得到时候和方渐青撕破脸。
方渐青顿了顿,说:“不行。”
要是被梁珍知道陈青根本没搬进他家,过节都是一个人在寝室,方渐青得被念叨死。
两个人僵持着,还没商量出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就已经到方渐青的别墅。
陈青盯着方渐青,像是在询问她该不该下车。
方渐青认命道:“算了,先住吧。”
这一回方渐青主动担起了一个哥哥的责任,帮陈青把行李箱搬了出来,搬的时候发现小小的行李箱重得要命,也不知道里面都塞了一些什么。
别墅有两层,除了一楼的保姆间,剩下的房间都在二楼。
陈青站在楼梯口,问方渐青哪间房间给她,方渐青毫不犹豫地指着离他房间最远的那一间,说:“那间,林妈应该已经整理过了。”
陈青推着行李站在门口往里看,本以为方渐青会给她一个陋室,结果却惊喜发现房间还不错,床大,有书桌书架,采光也好,想来他还是有一些人性的。
“谢谢。”她看着他说。
方渐青怔了怔,撇开脸冷硬道:“没事,我让林妈做晚饭,想吃什么和她说。”
陈青又说了一次谢谢,这一次方渐青没回复,直接下楼了。
这天的晚饭吃得还算和谐,陈青想,既然真搬进来了,那能别被赶出去就尽量别被赶出去,否则多少有些丢脸,所以陈青尽可能少说话少做事,毕竟多说多做多错。
睡前,方渐青敲响了陈青的房门。
陈青已经洗漱完,穿着睡衣开的门,她客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方渐青垂着眼看了她几秒,紧接着从身后拿出来一张纸,在陈青面前抖了抖。
晚饭的时候,方渐青给陈青列举了一些他的各种习惯和生活规则,陈青表面一句一点头地应着,但方渐青知道她听得敷衍,所以索性列了一个清单给陈青。
方渐青走后,陈青把那张清单丢到一边,没多久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拿起来。
然而只看到一半,陈青就忍不住地骂了一句“傻逼”。
怎么样的人才会列出这种东西。
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方渐青都是陈青这辈子见过最龟毛的男人。
清单上不仅规定了方渐青上桌才能开饭,且过时不候,还要求陈青出门必须向他报备行程,除此之外,上到各种时间要求,下到随手关灯,方渐青几乎是把能想到的都写了上去。
陈青拿着纸,心想,等过了这个国庆,能不来这里还是别来了。
和方渐青在一个屋檐下,这对她和方渐青都是一种折磨。
大抵方渐青也不太想和陈青处在同一屋檐下,接下来几天陈青都没见到方渐青,后来听林妈提了一句,陈青才知道方渐青是去度假村玩了。
方渐青不在家,自然没人管得到陈青,那张清单上的东西也被陈青抛之脑后。
闲着也是闲着,陈青回了一趟以前待的福利院。
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一次,院长见陈青过来,笑着招呼她,和陈青聊了聊最近福利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