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

被焦黑小手触摸到的地方，皮肤顿时爆发出烙铁般的疼痛。

“救命啊，救……”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一阵烧焦烤肉的味道充斥在室内，玩家脸部组织被强行溶解凹陷下去。

裴鸿信觉得有些恶心，稍微往通风的地方站了站。

凄厉的捂嘴闷叫中，他收到了来自游戏的提示音——

【你淘汰了竞争对手。】

【但这不意味着你是安全的，请在明天领养者到来前，一直和‘朋友们’和谐相处。】

“领养者。”裴鸿信确定了当前所处的环境和自我身份。

他是一个孤儿院里正在等着被领养的孤儿。

演过痛失爱子的父亲，演过那么多年慷慨善良的慈善家，裴鸿信一向不缺演技。

他甚至在角色扮演中，还能认真挖掘规则。

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本似乎要脱离习惯性认知，就拿做游戏来说，有些认为要拒绝的，反而需要主动接受。

小心翼翼和这些小怪物们相处了大半个晚上，第一天天明，让人不安了整晚的蜡烛熄灭，裴鸿信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他都在期盼领养者的到来，至少先走出这恐怖的孤儿院。

“集合！”

嘹亮的哨声响起，女人别扭的嗓音都让人觉得顺耳了，裴鸿信整理了一下衣服，早所有小孩一步走了出去。

临开门前，他望着其中一张床上呆滞的焦黑小孩。这是昨夜被他淘汰出局的玩家，如今已经彻底成为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再见了。”

该死的小怪物，该死的孤儿院，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

……

阴冷的走廊中，温时看到一群四肢极不协调的小孩朝这边晃悠着走来，这些孩子挨得很紧，远看几乎粘在一起的炭画，温时强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

距离拉近后，其中一个格外正常的小孩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孩稚嫩的面庞上，流露着成年人才有的违和表情。

这张脸温时熟悉又陌生，完全就是裴鸿信五官的等比例缩小。

温时惊讶的表情一时有些没收住。

裴鸿信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出来时候的喜悦荡然无存。那张常年镇定的面孔上，现在仿若遭到雷劈，瞳孔实打实地地震了一瞬。

就是这个表情变化，让温时确定了是裴鸿信没跑！

多么讽刺又荒谬，过去十多年后，两人的身份居然来了一次极限置换。先前温时一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裴鸿信，才能真正让心中郁气散尽，好像怎么做都差一点，好像什么样的结局都不够过瘾。

但现在，温时整个人神清气爽。

太、爽、了！

好歹自己当年有的选，可以自主决定跟着什么领养人，如今《熬鹰》篇只剩下自己一名玩家，裴鸿信只能乖乖被领养。

他定住心神，冷静询问道：“我可以领养他吗？”

女人冷冷道：“不说谎的人，有资格任意做领养。”

温时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裴鸿信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半明半暗的环境下，温时主动冲他张开双臂，语气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快，到爸爸怀里来。”

第139章 怖事会

从缩小版裴鸿信出现的那一刻，温时的兴奋值开始飙升。

10、20、30……就跟螺旋桨似的，在躁动飞舞。

这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让正在观看的怪物们沉默了一瞬。

【这次的故事主角好像是有点变态在身上。】

【不瞒各位，刚刚他咧嘴笑的时候，有点鬼养父的味道了。】

纷纷扰扰的弹幕一律被无视了。

温时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相距七八米的小孩，望着那张脸上流露出的恐惧，一段久远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温时初见裴鸿信时是一个夏天，鸟叫蝉鸣，从内到外都透着一阵焦躁。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来孤儿院领养孩子的夫妇，他们经济条件都不错，但很少有像裴鸿信夫妻这样堪称完美父母模板的。

女人美丽高贵，男人态度也很和善，手上戴的钻石手表更是彰显着他的身价不凡。

所有的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在他们面前表现，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过早地尝过人情冷暖，所以更知道要争取什么。温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副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可笑，他什么都不用做，因为那张远超同龄人的漂亮脸蛋，让这对夫妻一眼就相中了。

女人温柔地弯下腰，手搭在小孩的双臂上：

“裴温韦——”

“我们三个人的姓氏连在一起，以后就是一家人。”

因为一个名字，本来对领养极度抗拒的温时，生平第一次试着去融入一个全新的家庭。

还在走廊中张开双臂的温时，因为这些久远的回忆，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虚幻。

很快他就让这些回忆如摔碎的镜子，彻底四分五裂。

温时问女人：“这个孩子叫什么？”

女人面无表情。

温时稍一沉吟，明白不能用孩子来称呼裴鸿信，他目前所在的场景是一个没有谎言的地方，裴鸿信实际远不止这个岁数，所以这里也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孤儿院。

换了个说法，温时重新询问一遍。

“三十九号。”女人很冷淡地表示：“这里的孩子没有名字。”

温时听完后重新看向裴鸿信，很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姓林……”

他说的是角色身份的姓氏。

“你以后就叫林九吧，代表我们是一家人。”

何等熟悉的言论，一瞬间让裴鸿信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寄希望于还有其他玩家能来领养自己，甚至冒着崩人设的风险问女人：“今天一共会有几位领养人来？”

女人空洞的眼神看得裴鸿信有些发怵，最后还是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态度回答了。

“没有。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再等。”

裴鸿信不傻，知道能等到的希望很渺茫，最可能的结局是他会永远留在孤儿院里。

他尽量冷静下来，首先游戏不能自相残杀，其次既然安排了领养这个片段，孩子对于领养人来说肯定同样存在意义，于情于理对方也不可能直接对自己下死手。

知道没有选择，裴鸿信再不情愿，也得主动迈开腿朝温时走去。

温时激动地对女人说：“快看，我们实现双向奔赴了。”

阿丧，爸爸先在外面小小地任性一下，回头你还会是独生子女的！

“来。”他牵着裴鸿信，用力握紧想挣扎的那只手，作出一个该有的养父样子：“别害怕，爸爸不嫌弃你脏。”

裴鸿信用凶恶的眼神狠狠望着他。

温时一歪脑袋：“走吧。”

大手牵小手，女人站在红房子的半扇门阴影中，看着又一位“孩子”被领养走，半个身子似乎都沉入了黑暗当中。

从红房子到大门的碎石路上，裴鸿信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接受了温时也是玩家的事实，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麻烦。

“难怪……”

裴鸿信不动声色想，玩家的身份多少会让人显出一种超然，可以利用这点在现实里呼风唤雨，所以裴温韦才敢出现在酒会上，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块电子表突兀地出现在手腕上，裴鸿信暂时中止了思考，被迫先开始研究电子盘。

托温时的福，过来看他的初始怪物量就有十几只，显然他们对温时兴奋值飙升的原因十分感兴趣。

连同系统介绍，裴鸿信很快对电子表有了初步的了解。他是一个在任何极端条件下，都会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的人，确定被领养不完全是在坏事，至少他可以蹭对方流量。

荒郊野外搭不上出租，当他们彻底走出孤儿院的范围，游戏提示音在裴鸿信耳边再次响起——

“短篇《领养》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