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单亲妈妈(22)

作者:傅延年 阅读记录

他不由得同情地看向一直低着头,肩膀耸拉着,恨不能把整个人都扎进土里头,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刘姝,这一天天的,生活在怎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啊,不憋屈才怪呢!他叹了口气,说:“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啊,对职工们的关心不到位,刘姝,我来晚了!”

刘姝没有说话,紧紧的抱着自己。

昨天的一场情绪宣泄,消耗她太多精力,她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对外界地反应迟钝了许多,提不起精神来,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管,就连怨恨的心思都淡了,整个人恹恹的,觉得人活着太没意思了。

吴书记和颜如许突然到来,让她本来已经麻木的心,忽地就有了感觉。她大惊无措,像是被扒光了走在大街上,那努力粉饰起来的秘密忽然就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她觉得丢脸,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原以为,那时候自己心中的痛苦已经达到了极点,可是看见小姑子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更痛。

她觉得自己陷入到了泥潭之中,自从婆婆和小姑子带给她的那种窒息感,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刘姝和谭新明结婚时,就有很多人不看好他们,说谭新明高攀了,配不上刘姝。谭新明出身于京郊农村,父亲是大队书记。在农村来说,是极好的家庭了,但和刘姝家里却是没法比。刘姝父亲是京城单位小有职权的领导,家里亲戚也出了好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刘姝就是看上了谭新明。两人是工农兵大学的同学,成为同学不久就谈上了恋爱,一毕业就结婚。刘姝动用家里关系,谭新明没按照政策回老家,而是留在了京城。

结婚之后,刘姝生活很幸福。谭新明的农村家庭和亲戚没有如那些唱衰她婚姻的人猜测的那样,成为小家庭的掣肘,反而,婆婆住到家里照顾他们小两口,就像是有了个不花钱的佣人,帮着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对刘姝百般的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农村的老公公,定期给家里送粮食、送菜,比城里头供应的还丰富。

刘姝庆幸自己慧眼识珠,找了谭新明这个好丈夫,还因此收获了一个贴心贴肺,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的省心婆婆,得意地一直在父母、亲朋那里炫耀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家庭,证明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讽刺那些人唱衰的言论。

这一切幸福从她丈夫谭新明取得研究生学历,并因此评上副教授那一天戛然而止。

婆婆在家里的态度360°大转弯,突然就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农奴翻身做了主人。以主人翁的意识,以旧时封建婆母的姿态,开始在家里颐指气使,发号施令、拿主意,管控家里其他的几个人,甚至开始在言语上刺激刘姝,嫌弃她只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没有上升的前景,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那时候刘姝才知道,之前那么多年,婆婆都是带着面具生活的,这会因为谭新明的学历和社会地位都比刘姝高出了一大截,这才暴露出真实面目。

那时候刘姝心理上的震惊不亚于火星撞地球,一下子颠覆了她的认知,她这才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古话所阐述的朴素而又高深的哲理。

后来,婆婆在根本没有问她意见的情况下,将老家农村的小姑子接了过来,她这位小姑子,到城里之后,极速的理解了什么叫时髦、时尚,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这位看似天真无心机的小姑子,所作所为屡次打破刘姝对于人能有多无耻的下限,让她更深一步的知道了人的脸皮到底还能有多厚。

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姑娘,可以为了让她哥给买一件连衣裙、一双鞋子而使尽招数,逢迎讨好,甚至是撒泼打滚、丑态百出,不达目的不罢休。

有这样的婆婆还有小姑,她觉得自己被他们拉着从高处跌入到烂泥潭之中,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沦落到和这样的人成为了一家人。白天,她和颜如许、江韵这样高知、理性又睿智的女性们在一起,晚上却要面对婆婆和小姑那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强烈的反差之下,刘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累计起来的负面,在婆婆住院时候达到了顶点。本来,她可以一直留在办公室里,一直待到他们都睡觉了,她再回去,可是因为婆婆住院,让她不得不结束逃避的生活,回来面对现实,照顾儿子和家庭。

于是,压抑的情绪一天一天的累计,直到到达顶点,再也压抑不住。

临分开时,颜如许特意慢了一步,对始终低头不语的刘姝说:“大众日报在江北市新成立了分社,那边靠海,环境很好。”

刘姝猛然抬头,看着她。

颜如许对她笑了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司机看到高书记和颜主编一前一后的过来,连忙下车帮着开车门。

高书记下车时志在必得,而这会儿却丧眉耷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没敢多说话,一路沉默着将两人送回了杂志社。

路过208的时候,高书记说:“小颜,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吧。”

颜如许只好又跟着高书记进了他的办公室。

高书记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使劲儿喝了一大口,才给颜如许也倒了一杯。

“小颜呀,今天的事儿你怎么看?”

颜如许摇摇头。

高书记叹口气,挠了下头发,说:“算了,先回去好好工作吧。”

颜如许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觉得有点累。

今天和高书记出去这一趟,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也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其实,解决刘姝的问题,简单而又困难。

简单的是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刘姝离开现有的生活环境,离开让她讨厌的人和事。困难的是,那些令她厌恶的人是她的婆婆和小姑子。

婆婆和小姑子是丈夫的亲人,刘姝摆脱不了这层羁绊。婆婆又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在刘姝一直炫耀家庭幸福,不愿意将家丑公之于众的情况下,刘姝不能冒着被道德谴责的风险,将婆婆赶出去。且他们在本市没有另外一处住所,也就不可能分开居住,即便是分开居住,只要他们还是婆媳,刘姝心里头的这层压力就始终都在。

依着刘姝的性格,她又绝对不可能跟谭新明离婚。

排除以上种种,最简单可行的方法就是刘姝自己一个人离开。

最终促使颜如许跟刘姝说了这个提议的,是在小姑子那番作为后,刘姝那种羞愤欲死而后认命绝望得没有了生气的空洞眼神。

今天他们贸贸然的上门,洞悉了刘姝隐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撕掉了刘姝的遮羞布,她以后再也无法面对同事们,更加无法把办公室当成避风港了。

高书记这自以为是的好意,成为压垮刘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颜如许想,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给刘姝一点逃离这种生活的思路,可能她真的就彻底绝望了。

一周后,刘姝来单位递交了调动申请,很快被批准,之后刘姝再没回来过。以至于江韵和陈阳结束了对红星电影制片厂的一些列采访后回到单位,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刘姝了。他们从王雅妮口中得知了刘姝那天的崩溃大哭,他们几人讨论着刘姝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忽地抛家舍业调往外市的原因。

王雅妮没有说那天刘姝说过的挑拨、怨恨之语,颜如许也没有提她和高书记曾经去过刘姝家。

谁来谁走,杂志社的工作都会照常的运行。不久之后,办公室又来了新人。

入了夏之后,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炎热。

颜如许带着康康再次从宝来胡同经过的时候,一个面熟的大婶自来熟的和她搭讪:“颜编辑,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你?你知道吗,上次想用脏水泼你的那个刘嫂子,他们一家人离京了,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边疆建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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