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70)

作者:陈之遥 阅读记录

齐小梅漂亮,也很会挣钱,但就是离不开宋红卫。这种离不开,甚至不是因为不敢,或者不能。她和宋红卫对打也是常有的,手上也不是没有钱。但她就是不知道离开,好像根本没把这当成一种可能的选择,好像她嫁了个男人,就得跟着他,哪怕过得不好。直到她遇到下一个男人。

那下一个男人,是批衣服认识的服装厂老板,Z 省人,家里是有老婆的。两人偷偷姘在一起,齐小梅这时候才想到提离婚。

最后打离婚官司,宋红卫在法庭上破口大骂,说你跟那个老头睡在一起,你这个烂货,贱人,还有更多奇怪的脏话,齐宋当时只是半懂不懂。

而齐小梅根本不觉得有错,说:我跟你已经分居了呀!

分居就是还没离婚你知道吗?法官当时问。

齐小梅反正不管,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晓得我们分居了呀。

后来,齐宋做了律师,最烦就是当事人出席庭审,因为他们几乎总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自己说爽了,律师还得再想办法给他们往回圆。可离婚偏就是当事人必须出庭的案件,这也算是他不做离婚的理由之一吧。

更加记忆犹新的是后来发生的事,他们谈到他的抚养权。

齐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那里,他们只是带了他去法庭,然后法官问他以后想跟谁过?

宋红卫扣着他不放,最好齐小梅不舍得,因此回心转意。但齐小梅其实根本不想要,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儿子,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妈。

这句话是文涛说的,但齐宋记得宋红卫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他当时差不多就是文千鸿这么大。

具体的措辞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把照片劈头盖脸地撒过来,就在法庭上,在他头顶炸开,然后翩然落下,白花花的都是胸、屁股、大腿,他的母亲。

后来,他学了法律,偶尔想起这件事,只觉得怎么这么巧,当时流氓罪已经没有了,否则这二位至少各判三年。

第59章 选择

其实,是宋红卫先开始做服装生意的,技校毕业分配到内衣厂,厂里有等外品便宜卖给员工做福利,他跟负责那人搞好关系,把别人的份额都收下来,拿去街上摆地摊。为了躲城管,跑起来更快,每次都是骑个黄鱼车,货色堆车上,人也站在车上喊:短裤十元三条,短裤十元三条,什么裤子都可以不穿,短裤不能不穿,或者,十元三双的丝袜,尽享撕扯的快乐。起初生意并不怎么好,直到认识了齐小梅,两个人一起做,才开始有起色。先是辗转于各种开在体育馆、文化宫里的展销会,后来攒了些本钱,索性辞了职,在南市老街的轻纺市场租了个铺位,开始卖服装。生意好也是因为齐小梅,年轻时非常漂亮,打扮起来就像八零末九零初那种港风模特,不出意料地成为那一带的一枝花。她卖什么,自己就穿什么,穿什么,市场就火什么。那几年的生意做得很不错,也挣到过一点钱,直到两个人离了婚,直到齐小梅离开,去了Z省。

其实,是宋红卫先开始做服装生意的,技校毕业分配到内衣厂,厂里有等外品便宜卖给员工做福利,他跟负责那人搞好关系,把别人的份额都收下来,拿去街上摆地摊。

为了躲城管,跑起来更快,每次都是骑个黄鱼车,货色堆车上,人也站在车上喊:短裤十元三条,短裤十元三条,什么裤子都可以不穿,短裤不能不穿,或者,十元三双的丝袜,尽享撕扯的快乐。

起初生意并不怎么好,直到认识了齐小梅,两个人一起做,才开始有起色。先是辗转于各种开在体育馆、文化宫里的展销会,后来攒了些本钱,索性辞了职,在南市老街的轻纺市场租了个铺位,开始卖服装。

生意好也是因为齐小梅,年轻时非常漂亮,打扮起来就像八零末九零初那种港风模特,不出意料地成为那一带的一枝花。她卖什么,自己就穿什么,穿什么,市场就火什么。那几年的生意做得很不错,也挣到过一点钱,直到两个人离了婚,直到齐小梅离开,去了 Z 省。

宋红卫开始亏本,做什么亏什么,亏到一定程度,为了逃避不去想,大白天店门一锁,去发廊、熊猫机、或者扑克牌桌上消磨时光,凌晨三四点醉醺醺地回来,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至于儿子,儿子是什么?只是那个夜里把他从门口拖抱到床上的人,在他正飘飘欲仙的时候问:酒究竟有什么好喝的呢?

宋红卫当时回答:喝醉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儿子听见,也只是在心里说:那你去吧,最好是去了不回来的那种。

像是应验了这个心愿,忽然有一天,宋红卫关了店,说自己要去进货,有个大生意要谈,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儿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起初设下一个期限,是根据宋红卫临走留下的那一点钱,算了算,够吃多久的饭。

等到那些钱快用完,宋红卫还是没回来。才找出齐小梅留下的联系方式,拨出去,发现是空号。儿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开始搜罗家里全部的资源,米桶里剩下的一点米,冰箱里不知放了多久的冻肉,抽屉边边角角的零钱。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太详细的计划,每天最少消耗多少,可以维持多久。至于那之后怎么办,他不知道。

忽然又想起宋红卫说的话,喝醉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竟也当了真,厨房做菜的料酒,他偷偷喝过几口,然后失望地发现并没有那种感觉,他还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也还是在那里。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训练越来越跟不上,每天都在给老师和教练骂,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无暇顾及这些,只为了对付吃饭这件事,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思和力气。

当时一同训练的同学,为了增肌,家里每天给带六个白煮蛋。小孩子大多不要吃蛋黄,都是扔掉的。他不说,只是捡来吃,又怕被别人看到,吃得那么急,不敢咀嚼,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噎死。那时候沁出的眼泪,是他唯一流过的眼泪。

就这样,直到教练不再让他参加训练。那时游泳池的条件还很简陋,说是温水池,馆内有空调,但冬天还是非常冷。说不游就不游了,也没觉得多遗憾,好像本来也就只是为了参加训练的餐补,为了那一顿早饭,一年前得第一名的骄傲已经全都给忘记了。

等到家里剩下的食物全都吃完,搜罗出的零钱也都花完了,催告水电煤气费的粉色通知单贴到门上,他开始偷东西。

他记得那是服装市场旁边的一家烟纸店,老板有些年纪了,总是支张躺椅睡在店门口,眼睛将合未合。他每次都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拿一卷面条,或者一袋饼干,掖在校服下摆里面,再若无其事地走出得来。若无其事,是他当时演得最好的一个表情,所以这么做了好几次,都没有穿帮。

直到有一天,他故技重施,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饼干掉在地上,他抬头,才发现店堂后面走出来个人。他没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好像松了口气,等待发落似的。门口的老板却从躺椅上起身,朝里面瞥了眼,说:“他爸爸跟我讲好了的,先记账,慢点结。”

话说得那么习以为常,让他真的以为宋红卫做过这样的安排,但也就只是一瞬罢了。

管闲事的人“哦”了声离开,老板走过来,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来,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十块钱,一并塞到他手里,对他说:“去对面吃个辣肉面,你这年纪,老是吃这些不行。”

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就成忘年交,一段佳话了吧。但他只是跑了,真的去吃了碗辣肉面,辣得泪流满面,但后来再也没去过那家烟纸店。那十块钱倒是还了,清早塞在卷帘门底下,连个谢谢的字条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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