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3)

作者:扁平竹 阅读记录

林琅跪在外婆身旁,抬头去看他。

他起身的瞬间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就要见到了,外婆却急忙捂住了她的眼睛。

后来外婆告诉她:“住持是天上的功德佛下凡历劫来了。你体弱,不能靠近他,他身上的功德会把你带走的。”

外婆其实没那么迷信,她只是实在走投无路,找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有办法。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之上。

她坚信,如果老天有眼,一定不忍心看到这么可怜的小姑娘就这么离开。

所以她带着林琅搬到了山上,每天都会去庙里参拜。

直到现在,林琅还是觉得封建迷信不可信。

但可能是幼年时期的影响,她对神佛之类总有种虔诚的信仰感。

包括现在,男人的声音响起时,她才会仓促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他。

生怕亵渎了神灵。

熟悉的语调,低沉庄重,又带着干净透彻的空灵。

他轻声致歉:“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他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安静的包间因为他的到来再次变得吵闹。

人群纷纷聚上来:“我靠,术哥。多久没见了,我们都以为你要在希腊定居了。”

他应该刚睡醒就过来了,清绝的眼底还带着淡淡倦色。

头顶本就微弱的光亮落下来,被他黑色的帽檐遮去一部分,林琅只能看见他半截的下巴,线条优越。

薄唇轻抿出一道微笑的弧度来,他把帽子摘了:“半年前就打算回来的,突然有个学术研讨会,又去了趟阿拉伯。”

帽子摘掉后,没了任何遮挡,林琅得以看清他的全脸。

那道吸引众人的光,轻而易举的就从蒋杳变成了这个人。

面前男人的长相,她甚至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用来描绘他。

第一次见到徐初阳,林琅觉得他有种如寺庙内神像一般的神圣感。

独坐高台,不染尘埃。

可面前这个人,他身上好像自带对世人的悲悯怜爱。

在林琅的眼中,人的灵魂都是有颜色的。第一眼就吸引林琅的徐初阳,是干净的白色。

大部分的人,是肮脏的灰色。

至于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灵魂没有颜色。

清澈到如同山涧中的泉水。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的视线越过围在自己面前的人墙,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林琅看清他的瞳色很浅,近乎琥珀色,仿佛清澈的湖泊。

他的眼底倒映出了她的脸。

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

今天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在对视数秒后,男人冲她点了点头,似乎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打招呼。

林琅也点了点头,当作简单回应。

男人随意落座,有人上前和他敬酒。他笑容温和,举起酒杯虚虚碰了一下。

因为此刻动作,袖口微微往下滑落,露出半截白皙清瘦的手腕,还有圈了几圈戴在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

灰白色的星月菩提子,中间串了几颗红松石。

今天过来的人明显超过预期。

所以过了很久才有人注意到林琅的存在。

对于她的身份,大多都是疑惑状态,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徐初阳谈了个女朋友。

在听完她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每个人都是一脸懵。

甚至于下意识去看坐在徐初阳身边的女人。

她听完林琅的自我介绍,明显也愣了几秒。

有人出声调侃,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徐初阳,你动作挺快啊,小杳姐姐出国才多久,你转头就谈上了。”

“不过你这审美还真是专一,是只喜欢这款,还是照着小杳姐姐找的?两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实没多像,顶多就是眉眼有几分相似。

主要原因大概就是身上这条白色的真丝连衣裙,简约大气的风格将两个不同长相的女生关联在了一起。

林琅没说话,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正好酒保进来,她要了杯饮料。

好奇的询问声响起:“震哥的女朋友喝不了酒吗?”

听到这个称呼,林琅愣了一下。

那人见她这个反应,笑道:“不会吧,做为震哥的女朋友居然连他的本名都不知道。徐初阳只是他身份证上的名字,他大名叫徐震,震慑的震。”

徐震。

还真是和他性格不太相符。

还是徐初阳这个名字更好听一点。

林琅接过酒保递来的装了果汁的杯子,在心里想道。

初阳,初晨的第一抹阳光。

林琅很喜欢他的名字,光是听见就觉得很温暖。

“能喝,但是总得留个人开车。”她轻声笑笑。

虽然是在笑,但那笑容给人一种浮在表面的虚假。

所以,徐初阳的那些朋友擅自给她打上虚伪的标签,并对她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尤其是有了蒋杳这个珠玉在前,她更像一片简陋的瓦石。

虽然他们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但林琅大概也能猜到。

她并非容易交心的那类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对人总是下意识有种防范和抵触。

她当然也羡慕坐在徐初阳身旁的那个女人拥有的好人缘,以及对谁都温柔的笑脸。

林琅做不到。

光是对每一个人笑就已经很累了。

除了在开头自我介绍的时候短暂成为焦点,这part过去之后,林琅便成了聚会上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刚回国的蒋杳身上。

“小杳姐姐挺不厚道啊,当初说出国就出国,就这么把我们震哥给扔国内了。你是不知道,他消沉了多久。学校也不去,还挺叛逆的染了头银发。虽然说你后来倒是回来过一次,谁知道没待多久又走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追责,但又是用调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比起追责,打趣似乎更适合。

蒋杳笑了笑,眼神却落在全程安静的徐初阳身上。

他总是很安静,话不算多,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的形象。

她很难想象到他叛逆的样子。

林琅的情绪是断断续续的,时好时坏。这些她自己没法控制,比起普通人的大脑控制情绪,她更像是被情绪支配。

被情绪支配的那段时间里她不说话,不吃饭,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画画。

画纸撕了一张又一张,颜料买了一管又一管。

她始终没办法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

她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徐初阳能够忍受如此古怪的她。

他会安静地做好饭菜端进来,也会安静地替她收拾好房间。

他不会说过多的话,不会让她冷静,也不劝她停下来休息。

他会将自己代入到她的视角里,代入进她的情绪中。

去想她所想的,而不是让她停止这些行为。

“我是不是很奇怪?”

林琅经常这么问他。

他每次都只是笑笑,笑着摸她的头,像安抚小动物那样:“人不是非得合群从众。在我看来,小琅同学是独特,不是奇怪。”

他是林琅的精神支柱,他的情绪永远稳定。

可是。

在其他人的世界里,他扮演着林琅的角色。

他会因为别人情绪失控,做出一些和平时自己相驳的行为。

所以,到底是什么爱呢。

爱是代替,是候补,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酒保出去前贴心的将每一瓶酒的瓶盖都打开了,闻着那股自然散发的酒香,林琅觉得自己的酒瘾好像被勾上来了。

她突然很想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终于有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林琅身上:“你和震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琅听到他的话,话语简洁说出一个日期。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包括蒋杳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裴清术不爱喝酒,但是刚才推不开众人的热情,所以简单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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