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8)

作者:扁平竹 阅读记录

他一开始是不会做饭的。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怕是从家里搬出去单独住在外面,也有负责做饭的阿姨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是和林琅在一起后,他才慢慢学会了做饭。

刚开始连抽油烟机都不太会用,总被油烟呛到咳嗽,煎蛋也做的不成形状。

他一只手颠着锅,另一只手去关火。

林琅在一旁看着,说要过来帮忙。

却被他伸手拦住:“油烟呛,你离远一点。”

她在旁边咯咯直笑:“知道有油烟你还不把抽油烟机打开?”

那个煎蛋不光外形不好看,味道也非常一般。

一股糊味,很咸,甚至还有蛋壳碎在里面,咬上一口还咯牙。

但林琅全部吃完了。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吃。

她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煎蛋。”

徐初阳笑她:“小马屁精。”

她说是真的。

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从前那个连煎蛋都不会做的人,现在也能完整的做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了。

她吃饭的时候徐初阳就在旁边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上带着淡笑。

他问她:“好吃吗?”

林琅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罕见的像个小孩:“这是我吃过全天下第二好吃的饭了。”

他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第一是谁?”

看上去并不在意,可他下意识敲打桌面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在意的要死。

林琅吃完最后一口饭,抬眸看他,那双桃花眼笑成月牙状:“当然是我外婆。”

然后他就笑了。

摸摸她的脸,又捏捏她的鼻子:“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

她说:“你怎么连外婆的醋都吃。”

“因为我不挑食,挑食的小琅同学得多向我学习才行。”

“切。”

大众对搞艺术的好像都有种死板的理解。

认为搞艺术的都是怪咖,是疯子。

他们有着自己的世界,别人无法理解的世界。

但不是这样的。

这是误解。

不过这些话放在林琅身上,却再合适不过。

她就是怪咖,是疯子。

一旦有了灵感开始动笔画画的时候,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画画。

最夸张的时候,她连续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画纸。

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她才靠在徐初阳的肩上沉沉睡去。

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

那十八个小时里,徐初阳一直陪着她。

等她醒了,他又去给她做饭。

你说爱是什么。

是陪伴,是理解,还是心疼?

明明这些东西徐初阳都给过她,可为什么呢。

“爱是可以伪装的,但眼神和一个人下意识做出的举动,伪装不出来。”

这句话是林琅实在想不到答案,最后只能匿名上网发帖求助。

有一个网友回复了她。

爱可以伪装。

眼神和下意识的举动伪装不出来。

林琅突然想到徐初阳看到蒋杳时,眼神流露出的紧张与局促。

还有她想要触碰他时,他身体自然做出的抵触。

原来爱是可以伪装的啊。

林琅笑了。

-

周橙静找了个兼职,给某个知名漫画家当助理。

她不止一次和林琅吐槽那个漫画家龟毛又事多。

“工资没多少要求还那么多。林琅,你赶紧成为大神,到时候我直接过来给你当助理。”

林琅胳膊搭在桌面上,一只手搅动吸管,整个人有种游离的心不在焉。

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太对,周橙静担忧的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琅回了神,坐直身子:“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

面前的甜点吃完,周橙静找服务员又要了杯冰水。

林琅的睡眠障碍是老毛病了,做为多年好友的周橙静已经习惯。

她问林琅:“后天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林琅摇头。

毫无意外。

周橙静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你还记得高中时总欺负你的寻康吗?”她突然问。

林琅点头,脸色平静:“怎么突然提起他,他死了?”

周橙静被她的话哽了一下:“那倒没有,听说这次同学聚会他也来。”

林琅的记性还行,从小到大的记忆,除了她发病时候缺失的那些,其他的都原原本本保留着。

更何况她和这个叫寻康的还有点故事。

无论好坏,每个学校里总有几颗老鼠屎,以欺负同学为乐。

寻康就是这么个典型。

不良少年带着一群小跟班,整天满操场乱晃,有时候是走教室外的走廊,乌泱泱一大群人,说着下流的笑话。

林琅从小就安静,和他们的拉帮结派不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有时候下课去洗手间,经过走廊时会被寻康拽一下马尾。

她回头看他,罪魁祸首却一脸吊儿郎当,靠着栏杆,站没站相,挑着一双眼看她,嘴角还带了点挑衅的笑。

林琅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被拽散的马尾重新绑好。

可能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隐忍纵容了他的无礼,他的行为越来越过分。

会在她坐下时用脚勾走她的椅子,看她摔在地上。

也会撕掉她的作业,当着她的面扔进河里。

没有人敢为林琅出头,也没有想为她出头。

-

吃饭的地方位置很偏,挺小众。听说地址是之前的班长选的。

毕业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聚会也是她负责组织。

读书那会就是个文艺女生,毕业后迷上了小众文化,醉心于宗教佛学。

林琅开车送周橙静过去,在车上的时候周橙静提起她来:“听说她最近开始信佛了。”

提到“佛”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什么,林琅突然想起裴清术。

那个连灵魂都干净的男人。

往左拐的绿灯亮了,林琅打着方向盘转弯:“是吗。”

语气不咸不淡,听着也没多在意。

“这个地方也。”周橙静斟酌了一下形容词,“也挺独特的反正,听说老板开店赚的钱都捐给了附近的寺庙。”

等到了地方,林琅才明白周橙静口中的独特是什么。

这哪是什么饭店,分明是供人参拜的圣地。

门是竹帘卷的,青瓦白墙,进了大门就能看见正中间放着一个鼎炉,中间插着正燃着的香。

明显不是同一时间插的,长短都不同。

“这是吃饭的地儿?”

林琅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橙静点头,动作娴熟地从旁边取出六支香来,点燃后分给林琅三支,象征性地拜了拜,然后把香插进去。

周橙静边走边说:“这儿的老板身份挺神秘,反正是咱们搭不上边儿的权贵。开店也不为赚钱,纯粹就是做做慈善。你也知道,这些钱多到没处用的资本家们,都爱惺惺作态。”

第七章

大家都挺久没见了,此时热络地敬着酒。

寻康前段时间刚从牢里出来,罪名是杀人未遂。

判了五年。

在里面剃的寸头现在还没长长。

酒过三巡,人还没到齐。有人问起他脑门上那道疤:“康哥该不会在监狱里都和人打架吧,脑门上怎么这么大一个疤。”

立马有人笑着反驳他:“你他妈还是兄弟吗,这疤不是老早就有了。好像还是上高中那会?”

最后那句话是在向寻康求证。

后者没说话,只是低笑一声。

竹帘被掀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周橙静看见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显得十分热情,进来就开始挨个打招呼。

而她身后,是被周橙静以“来都来了”这经久不衰的四个字哄骗进来的林琅。

寻康看见“罪魁祸首”了,久远的记忆翻涌上来。

读书那会人都挺幼稚,他喜欢过林琅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人不光长的好看,还挺“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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