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87)

作者:扁平竹 阅读记录

然后她的目光精准锁定在裴清术的身上。

他手上拿了本故事书,小女孩坐在他腿上,乖巧等着他将故事继续讲下去。

也不知道他的目光是什么时候移过来的,林琅甫一抬头,就和他对上。

那双温柔笑眼,平静到微风吹拂也不见涟漪的湖面,林琅此时就站在那方湖泊上,安安稳稳的待着。

岁月静好,连窗外的燥热都显得不那么扰人。

林琅有一瞬间迫切的希望,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就好。

那顿饭吃完,小女孩在裴清术的怀里睡着了。

她爸爸将她抱走,说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黏人过。

林琅想,裴清术身上好像确实有种吸引人的特质,不论男女老幼。

温柔的人,连蝴蝶经过都会短暂在他身上停歇。

这家两居室肯定和他之前的居所没得比,连浴室都是简陋的。

林琅洗完澡后出来,看见裴清术站在客厅的柜子旁。

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此时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些沉默。

林琅走过去,刚想问他在看什么。

后者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林琅从他深邃的眼底看出些复杂且异样的情绪来。

他弯下腰抱她,林琅能够感受到,他忍住了想要将她拥进骨血里的冲动,克制又忍耐的,只是轻轻的抱了抱。

暗哑低沉的声音:“我们小琅以前好像吃了很多苦。”

那时的语气,她直到很多年之后都还记忆犹新。

深沉的叹息声,带着心疼和巨大的悲痛。

他看到的,是满抽屉的药。

唐僧经历九九八十一次劫难最后终于取得了真经,那么她多吃一点苦又有什么呢。

上天让她碰到了裴清术,她就觉得之前所受过的劫难,都是在给未来铺路而已。

“我不苦的,裴清术,我不苦。”

林琅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她真的不奢求太多东西。

从前希望能有个人爱自己。

现在,她也只希望裴清术能永远陪着她。

-

裴蔺快高考了,他说有意向考林琅的学校,所以最近常借着咨询学校相关的事情来找她。

有时候是他一个,有时候江栩会陪着他。

江栩比他大一岁,今年也才十九,成绩应该还行,能考上A大就说明他和裴蔺不在一个层次上。

虽然他总是一副笑脸,但林琅对他却没什么好感。

林琅刚上完一节公开课,就接到裴蔺的电话,说他来他们学校了。

“你快点过来,太热了,别让本少爷等太久。”

听见电话里他臭屁的发言,林琅皱了皱眉,让他老实等着,她业务很繁忙。

裴蔺不爽的嘀嘀咕咕,说她能忙什么业务。

林琅口中的业务繁忙就是去学校便利店买个饭团垫垫肚子。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

早上起的太晚,一路狂奔才勉强没有迟到。

等她姗姗来迟,才发现裴蔺旁边还有一个人。

江栩也在。

他长相有种斯文的贵气,因为年龄小,那种干净的稚气让他有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很容易引起别人对他的好感。

当然,这里的别人不包括林琅。

裴蔺被太阳晒了十几分钟,人都快懵了。

林琅才刚到,他就骂骂咧咧一大串,最后捂着肚子:“早上吃的三明治好像有点问题,我得先去方便一下。”

于是只剩下林琅和江栩在。

林琅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沉默占大多数。

江栩觉得她还挺有趣,那就是表里如一。讨厌一个人也不会遮遮掩掩,很明显的放在明面上。

他笑了笑:“其实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如果你和他们没关系,说不定我还会追求你。”

这里的“他们”,不用他明说,林琅也知道代指的是谁。

徐初阳和裴清术。

她语气生硬:“谢谢抬爱。”

这个点是下课时间,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学生。

视线总是下意识的往他们这边放。

说不清是在看林琅还是在看江栩。

很有可能,两个人都看了。

他稍微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未减反增:“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很美,也很有才华。贫穷算是你的一大特点,它让你看上去落魄易碎,你懂吧,男人普遍都有种英雄主义。”

她问他:“你也是英雄主义?”

江栩耸肩:“那倒不至于,我只是对弱者有种天然的征服欲。”

林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不感兴趣的随口敷衍:“是吗,我以为你们这种人只对强者感兴趣。”

“强者都是能屈能伸的,那种无趣得很。弱者的自尊心才强,打压起来更有意思。”

林琅听完他的这番话,越发肯定自己对他的抵触不无原因。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让徐初阳和裴清术都喜欢上你的,但我还是奉劝一句,离他们都远点。”

这是他唯一给她的忠告。

高门没那么好跨,住在里面的都是些如狼似虎的人,她这样的幼兽进去了,只会尸骨无存。

江栩看着她这张挺对自己胃口的脸,觉得还是多做一回好人:“你知道裴清术为什么要叫裴清术吗?”

林琅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她当然不知道,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少。

包括江栩自己,也是某天裴蔺说漏嘴。

裴清术出生前,他那个不信佛的亲爹找算命的算过,说这个名字旺他。

原本应该在冬天出生的裴清术,为了有个好的八字,被提前半个月剖腹,踩着秋天的尾巴出生。

成了病弱的早产儿。

他人生的前五年都在各种药水中泡大。

香樟树的叶子在枝干末端晃了晃,最后还是被风带落,掉在地上。

林琅将它捡起来。

树叶的一生,从它离开枝干的那一刻起就被宣告结束。

-

林琅回到家的时候才六点,原本以为没人的家里居然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林琅开门进来,看了眼玄关。

一双男士皮鞋被整齐摆放在鞋柜之上。

她短暂的惊讶,裴清术今天居然回来的这么早。

他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好像是新项目开发,项目初期很多地方都得他亲自盯着。

有时凌晨了他都没回来。

林琅会给他留一盏灯。

她换了鞋进屋,厨房里,是系着围裙的裴清术。

他身上的衬衣甚至没换下,明明是一副清贵禁欲模样,却身处厨房的烟火气里。

林琅隔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往里看。

流离台对他这个身高来说太矮了点。

永远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人,这会对着一份不知道失败多少次的甜品犯起了难。

他微锁眉头,看着烤焦的布蕾。

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林琅站在门外,看着此刻的裴清术。

那片掉在地上的香樟树在她外套口袋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将门推开,走进去。

还算轻松的语气,询问他在干嘛。

他抬眸看她,笑容带着几分无奈,说原本想着今天没什么事,早点回来给她做饭。

结果一道像样的都没做出来。

林琅走近了点,闻到布蕾烤焦的糊味。

“感觉还不错,这种东西做不难吃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

裴清术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最终点评。

她皱了皱眉,表情意味深长:“能把这个都做难吃的,在另一层面上,也算是不简单。”

他便低低的笑,说不清是喉间还是胸腔震出来的,总之很低,沉到她心里去了。

林琅给裴蔺上课的时候,如果有多余时间,她还会给他讲讲文化课的内容。

但后者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林琅偶尔也会套用一句从前班主任最常说的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初中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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