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阵风(63)
程枫觉得这大抵是自己生命中最失控的时刻。
曲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全身上下唯一还是冰凉的耳朵。
“老公。”
是破碎的声音,和完整的灵魂。
曲颂先醒来的,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她下意识地撩开被子确认,又瞧了瞧身边还在熟睡的人,脸上又开始一阵发烫。
为什么像做梦一样。
她紧紧掖着被子,莫名地环顾起自己房间的每一处,每一样陈设和装饰她都说得出它们的来历,现在这里的每一处也跟程枫有关了。
她心里有点复杂,又有点甜蜜,不,好像是很多甜蜜。
“醒了?”
程枫大概是被她的小动作吵醒,但还合着眼睛。
你倒是若无其事呢,曲颂心里嘀咕。
程枫转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曲颂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突然问一句:“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是。”程枫理直气壮的,像是在承认一件了不起的事。
曲颂被他的坦然噎住了。
见她没说话,程枫把她从怀中松开与她对视。
“后悔了?”
“哪有。”曲颂主动回抱他。
程枫用手指圈着她的头发玩,“因为我觉得在你熟悉的地方,你会放松一些。”
“那为什么是今天呢?”
程枫笑她:“我们小宝怎么傻傻的呢?”
“什么嘛?”
“因为你今天太可爱,我实在没忍住。”
曲颂看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的,还是疑惑,但此时程枫已经把被子扯过他们头顶,打算再覆雨翻云一次。
第45章 三分线
暑假的每一天他们都见面,曲颂喜欢在晚饭后拉着程枫去散步,程枫说她像个老太太,曲颂懒得与他的不解风情辩驳。
她觉得散步是件很浪漫的事,和身边的人牵手走在城市的街道,穿过希壤人群,看车水马龙飞驰而过,然后来到湖边,看船只的灯影在湖里泛出金光,看夏夜晚风拂过爱人的脸庞。
曲颂总在这种时候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受,可她不知湖的另一岸,宋芸已经寸步不移地注视他们很久。
宋芸其实猜到曲颂谈恋爱了,她没有多问,却暗暗希望那个人不要是程枫。
在湖边看到他们的时候,宋芸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毕业合照上站在曲颂身后的男孩儿。
“我偏要长久给你看。”
宋芸想起当初曲颂说这话时的目光坚定,但她也坚定地认为曲颂总有一天会明白,会后悔。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曲颂还是一如既往只望着这个叫程枫的男孩儿。
要是放在前几年,她这会儿已经冲过去把曲颂揪回家了,但她现在知道这会再一次把女儿推得离自己更远。
宋芸深叹口气,先行回家。
晚上十点半。
“我回来了。”
看到女儿喜上眉梢,或许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宋芸把曲颂叫到客厅,与她面对面坐着,坦诚地开口。
“小颂,刚刚妈妈在湖边看到你了。”
瞧见曲颂神情一变,宋芸又立马解释道:“妈妈真的只是刚好路过,也没有想责备你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
“嗯,聊什么?”曲颂其实半信半疑。
“那个男生,是程枫吧?”
曲颂点头。
“他在哲市上大学吗?”
“没有,在其他城市。”曲颂知道宋芸这句话是想问程枫有没有念大学罢了,“他在禾兴读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
宋芸欲言又止,她反复斟酌着自己想说的话,担心触到曲颂和她之间崩断过的那条线。
“妈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多多了解他。人总会成长的,以前你对他有不好的印象,但现在的他已经更成熟稳重了,是个靠谱的人。”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曲颂坦白答:“高中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几个月前才又在一起的。”
“但我一直喜欢他。”曲颂又补了一句。
宋芸缄默良久,而后拉过曲颂的手。
“妈妈相信你。”她并没有真正认可程枫,但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
从小到大曲颂从不让他们操心,哪怕是在青春期也没有做过什么叛逆的事,即便是偷偷喜欢上一个人,也只悄悄把他写在日记里。
作为家长宋芸和曲立国包办着曲颂的一切,当曲颂这个圆稍有一道偏航的笔画,他们就会立刻擦掉重新画,却忽略了她可以不用是一个圆,她可以长成任何形状。
这一点,是他们的亏欠。
“小颂,你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判断的能力,既然是你选择的,妈妈愿意理解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不要爱任何人胜过自己,你才是最最珍贵的,知道吗?”
妈妈真的变了,曲颂早就准备了一箩筐与她争辩的话,却未料到她能如此温和地接受从前绝无半点余地的事情。
曲颂重重地点头,把宋芸的话铭记于心。
之后她跟程枫说起这件事,程枫倒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曲颂以为他还为当年生宋芸的气。
“你还在怪我妈妈吗?”
“当然没有,都多久的事了。”
“那你是不希望我这么快告诉家长?”
“当然也不是。”
程枫的手覆上曲颂的手背,大拇指在她虎口处来回抚摩。
“我是在想,怎么能让你妈妈真正接受我。”
曲颂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反而是程枫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努力,等哪天跟你爸妈见面了让他们刮目相看,感叹说‘哟!这小子,还不错!’”
曲颂笑,她也相信一定会的。
假期结束,他们大四了。
虽然课程少了很多,但曲颂却越来越忙。导师给她介绍了不错的实习机会,开学不久她就去上班了,其余时间还要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常常是忙得焦头烂额。
程枫也在准备论文和大学生篮球联赛,这是大学生涯最后一届比赛,他十分重视。
于是两人的见面机会少之又少,空闲的时间也屡屡错开,连电话都打不上几个。所以在程枫一整天没联系她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任何异常,认为只是太忙了。
直到第二天下班前接到程桉的电话。
“喂,姐姐?”
“小颂,你能抽得出时间来禾兴一趟吗?”
曲颂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程枫…怎么了吗?”
程桉支吾其词,“他打球受了点伤,但也没什么大碍……”
曲颂打断了她,“我马上过去。”
程桉的反应让曲颂不安,她回学校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打车去机场,到达禾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照着程桉发的地址到了医院,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联系程枫,却不想隔了这么久的见面,竟是在病房。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床边坐着的是他的爸爸妈妈。
见曲颂来了,他们连忙起身,程妈妈过来拉曲颂的手,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泪痕。
“小颂,你来了,辛苦你了这么远跑过来。”
“没事阿姨,他怎么样?”
程妈妈轻轻叹气,把声音尽量压低。
“一整天都不愿意吃东西,一直在睡觉,你看看他吧。”
说完他们便出门了,病房里只留下曲颂和程枫两个人。
她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程枫床边,看着他受伤的腿,心里像被揪着的疼。
程桉告诉她程枫是在训练的时候受伤的,他被人垫了脚,摔得脚踝两处骨折,韧带也撕裂了,应该是打不了比赛了。
程枫依旧闭着眼睛,曲颂安慰般地轻轻抚摸他的头。
“疼不疼?”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却还是不睁眼,曲颂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她牵着程枫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不看看我吗?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