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番外(70)

作者:陶九九 阅读记录

“好了,别错过火车。”阿黛尔放开了手,弯腰把箱子和伞都拿起,塞到安德娅怀里,“拿好,快点上车吧。我会好好的,玛丽安会好好的,你妈妈也会好好的。去吧,你也会好好的。”

虽然安德娅没有再和家人联系,但是只要想到也许这一辈子不会再见面时,她心中还是有点怅然若失。前阵子她听说玛丽安考上大学了,不过却不知道是哪个学系,不过知道她们过得好,那也就足够了。

“那我走了。”安德娅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一口气,“再见,阿黛尔。”

“再见,我最亲爱的安德娅。”

正午时分,火车缓缓驶出站台,阿黛尔的身影愈变愈小,挥动的双手变得模糊不清。安德娅头靠着窗,放空思绪,熟悉的城市渐渐被抛离在身后,到最后只得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陌生的风景。

“第一次离家吗?”

旁边突然响起一把声音。

安德娅转头看去,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看着她,眉眼间带着了然。

“嗯。”安德娅抿了抿唇,隔了一会儿又再道:“应该不会回去了。”

“在哪里都是生活。”妇人笑了笑,“只要你想的话,在那里都能好好过日子。尤其是现在,我们女人也有更多机会了,不是吗?”

安德娅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是她敢踏出这一步的原因之一。在之前混乱的几年中,很多男人都到了前线,造成劳动力骤减,所以女人在社会上得到了更多的参与权。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并不怕辛的话,那么她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只要能找到工作,她就能在那个新的地方活下去。

轰隆轰隆声响起,过道里推着小卡车的服务员经过,安德娅站了起来,从口袋掏出了几个硬币,“请给我报纸。”

服务员挑剔地看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问:“哪份?”

“各要一份。”

四、五份报纸被塞进了她的手里,安德娅重新坐回去,整理了一下,便开始仔细地翻阅。

虽然从报纸上得到弗里德里希的消息是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每天安德娅几乎都会翻遍能买到的报纸里的边边角角。

是生是死,是关在了战俘营还是已经回家,是在德国还是其他国家,她都不知道,但是读这些消息至少能让她不那么焦虑。

阿黛尔有时候都忍不住看着她慨叹,既然这样,那你倒不如直接都柏林去找他。

她沉静了一会儿道,不,只要想到要踏足德国,我就接受不了。

安德娅觉得归根究底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很渴望得到弗里德里希一星半点的消息,但她却不想去柏林,只愿意在虚无的纸张上耗废时间。她说不清这是因为对纳/綷的憎恨还是因为对答案的害怕。

她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再次凝神看手上的报纸。

“部分战俘被转移到法国”

“阿尔萨斯雷区进的排雷工作仍在进行”

“德国党/卫军将进行劳动赔偿”

“苏/联于七月底遣返了第一批纳/綷德国战俘”

“第一批名单如下......”

安德娅的划过一行又一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到熟悉的名字。她把报纸扔在了一旁,呼出一口气,又再看窗外的风景了。

“你在等人吗?”旁边妇人再次开口,指了指她的戒指。

“也许吧。”安德娅苦笑道:“如果他还在世上的话。”

“那好好活下去,直到重遇的一天。”妇人拍了拍她的手,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火车驶进苏黎世的时夜幕已经降临,初秋天气有点冷,莫名有种萧瑟之感,路人行色匆匆,没有多少人在站台上驻足。安德娅拿着行李箱,夜风刮过,引得她一阵颤抖。她把围巾系好后,张望了一会儿,才走到卖票的柜台,弯下腰问坐着的年轻女孩:“抱歉,请问最近的旅馆在哪里?”

在苏黎世的一切都不容易。

市中心并不如安德娅想像中那样有很多工作机会,而且她也符合不了大部分要求。她不是瑞士人;也因为战争的关系,没有读完高中最后一年;所以既做不了文职,近郊工厂也因为她的国籍而犹豫。

曾经有纺织厂聘请了安德娅,正当她以为生活会慢慢步入正轨的时候,一切却戛然而止。

纺织厂主管是个肥硕的中年男人,言行举止总是有意无意占着各种便宜,年轻女孩之间也流传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让她们又是害怕又是不满。安德娅已经很努力地默默做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在某天下班后,男人忽然拦住她,把手搭在她肩上,笑得一脸油腻,“自己在这里打拼应该很辛苦吧?我可以帮你。”

安德娅不懂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似是有毒蛇缠上了她的脖子,想要逃却动弹不得,让她想起了那年被党/卫军逼迫去看展览。渺小又无助,像是命运被掌握在其他人手里。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她还未收到第一笔工资。

于是她只能稍微躲开,然后挤出笑容:“不用了,我可以的。”

男人也没有再做点什么,只是说:“日子还长着呢。”

安德娅拼命咬着唇,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停下来。回到宿舍,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她又平静下来了。

就算再不满、再害怕、再委屈,她又可以跟谁说呢。

在收到第一笔工资后,安德娅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了那个地方。

来了瑞士近一个月,似乎所有事情都停济不前。

钱已经所剩无几,也没有工作支撑她生活,房租的缴付期限也在逼近。这里不像巴黎,她没有避风港,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十二月的夜里,安德娅在旅馆楼下的小酒吧,点了杯淡啤酒,坐到了凌晨。看着满天繁星,她控制不住地想了许多,拼凑过很多种的可能性,最后决定再次放手一搏,反正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天濛濛亮时,安德娅再次拿起小小的行李箱,走到了火车站。

“请给我一张到因特拉肯的车票。”

她选择离开刚刚熟悉起来的城市。

安德娅曾经在德朗西与弗里德里希畅想过各种天马行空的事情,比如说战后的生活、没有战争的世界、最理想的生活。她想要至少过一下他们谈论过的美好生活。在瑞士雪山下,点杯热咖啡,就这样虚度一天。

这的确也是她到因特拉肯后做的第一件事。

小酒馆近处是景色优美的村落,远处是壮丽的山脉,白皑皑的一片,如同童画世界一样。此刻人满为患,连户外也坐了不少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冬季时分的因特拉肯总是有不少旅客到访,当地居民和工人也爱到酒馆打发时间。

老板娘是个很精致的女人,穿着传统款式的裙子,头发妆容都一丝不苟。即使忙前忙后,还是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安德娅坐了很久,待酒馆里的人都散去了时才站起来,走到老板娘面前。老板娘正倚在吧台边上,手里夹着烟,看上去很慵懒,见她过来,也只是抬到抬眼皮。

安德娅吸了一口气,对上她的视线:“请问你们缺服务生吗?”

女人沉静片刻,上上下下打量安德娅,才红唇轻启:“你是哪里人?”

“法国人。”

她挑了挑眉,再问:“会说德语吗?”

安德娅犹豫几秒,压下心中抗拒,点了点头,“我会德语,也会点瑞士德语,可以普通与人沟通。”

见到女人神色有点松动,她又连忙补充:“我以前有在咖啡厅和工厂工作过,不怕辛苦,而且我也会画画。”

女人忍不住噗哧一笑,托着腮看她,“画画跟服务生有关系吗?”

被好看的人这样盯着,用像是逗孩子的语气和她说话,安德娅的脸颊瞬间涨红,拼命逼自己说出几只字来,“可以......把招牌和餐单弄得好看些,吸引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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