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127)

作者:飞天花卷 阅读记录

陈老师不知她和贺灼的渊源,想开口询问,梁倾却主动说:“当年我母亲也是家庭暴力受害者,当年我通过本科学校的法律援助中心联系上的贺律师,在离婚过程中,我继父尝试伤害我和我母亲,我母亲失手推了我继父,间接造成他死亡。这个案子后来还成了最高法家暴正当防卫的示范性案例。是贺律师帮助我母亲辩护,脱罪,并且完成了债务分割。”

她很平静,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完整地与旁人分享自己的经历。

屏息倾听的三人对她致以平静的微笑。

这是个洁净朴素的房间,秋初北方的太阳清清澈澈地洒进来,窗外传来些校园中朦胧的欢声笑语。她与三位智慧的,沉稳的,有力量的女性坐在一起。

她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才意识到,当初确信会困她此生的梦魇,正一寸一寸离她远去。

—— 甚至谈不上什么与黑暗的过去交手,挣扎,战斗。

她只是在一直向前走,不曾回过头,不经意间就走了很远很远。

“后来我总想,我当然是不幸的,但是起码我的本科学校有法律援助中心,我可以在那里优先得到帮助。但是还有更多的受害者,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或是教育水平低一些的,她们求助无门,甚至都不知道自身正在遭受的是违法犯罪,只是默默忍受。”

“你说的对。”陈老师认同道,“法律从业者众多,但真正能投身法律公益事业的人都太少了。说起来有点遗憾。”

“是,不过也没办法,生存压力大,大家都要养家糊口,若不是因为我的个人经历,我可能也不会涉足这个领域。”

“我听说你在KC做并购。KC是个很好的平台,不过,你贺老师说你做研究类的事情很认真,是这块料子,老跟我们说可惜可惜,怎么样,之后有没有想过出国读书,又或者,干脆转个领域,以后去你龚老师那儿读博...”陈老师打趣。

梁倾笑了笑,说:“其实是想过要出去看看的。不过,一则也是财务方面还是有些压力,二则也是没想好,是继续做下去,还是换个方向。”

陈老师报以微笑,有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下午五点,结束贺灼那头的工作,梁倾收拾东西往芳草地赶。她与宋子虞约在芳草地见面。

宋子虞总算结束了她的环球旅行计划,回到北京,最近刚刚开始在她父亲的公司开始上班。

不过她倒真不是去享福的,据说她父亲把她丢到了公司在通州的一个中转仓库做基层运营岗。

宋子虞一边大快朵颐着酸菜鱼,一边对梁倾大倒苦水。

据说那中转仓库地处偏远,鸟不拉屎,附近别说奶茶了,就连黄焖鸡米饭或者麻辣烫之类的都没有。她住的员工宿舍,窗子漏风不说,热水还只在十点之前供应。

她逢周末才有时间‘进城’一趟。

“你爸也真是舍得你这个宝贝女儿。”

“我妈说的没错。男人,心都狠。”

梁倾笑倒。

一顿饭的时间,两人谈天说地,说的最多的还是从前在衡源时的事情。一同吐槽了方建当时的种种倒胃口事迹。

但她们默契地未再提张佩宜。

梁倾这才得知,她离职后不到半年,不知为何沈欣也离开了衡源加入了港城某律所,还带走了徐悠,在那之后不久,方建也离职了。

只是其间因果关系她们都只能猜测。

“我爸一直很欣赏沈律师。那时候我刚去的时候就交代我多向她学。据说她前夫也是很厉害的。”

“前夫?”

“是,她前夫是这儿一国企高管,但好像婆家特难缠,生了孩子之后催她放弃工作,做个家庭主妇,别在律所干了。她一气之下就离婚了,争取到了抚养权,带着孩子去了南城。”

两人吃完饭,又手挽手地去买奶茶。

等待的时候,宋子虞眨巴眼问梁倾,说:“梁倾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的,小小小小问题。”

梁倾笑,大概猜到她要问什么,说:“你问吧。”

“周岭泉... 是不是你男朋友...”

梁倾笑笑,点开手机屏幕,上头是他二人在新西兰的合影。

“靠!”宋子虞激动地大叫一声,“我就知道!呜呜。”

“不过,其实那时候在南城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

“我懂我懂,”宋子虞一副‘我啥都懂’的表情,快乐地说:“都市男女,极限拉扯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由于通州娱乐活动实在缺缺,宋子虞现在是某绿江小说网站言情频道的忠实订阅者。最近刚开始看一篇都市言情文。非常喜欢。

“...你咋看出来的。”

“其实最开始是在printer的时候,那天早上我看到他送你。我这个人,别的都不太行,但是视力很好... 不过离得很远,我也不是很确定的。”

“那后来咋确定的。那次咱们去兰桂坊玩儿的时候?”

“不是,其实是在南城湾的时候我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为啥?”

“因为开会的时候他一直看你!一直看,一直看!”

梁倾低下头,掩不住笑。

其实距离那时做南城湾项目也才一年多,回忆起来有些恍然,但却记得那时的一些心情,还有别人提起‘周岭泉’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许多酸,和一点甜。

如今他们在社会意义上属于彼此 —— 身体和心灵。

像小时候向往的糖果玻璃罐子,一整罐,满满当当,终于被允许捧在手里,却反而有了诚惶诚恐的心情。

-

两人吃饱喝足,又看了场电影,十点过,周岭泉从医院来接她,宋子虞自己开车回了西边的家。梁倾本还问她要不要与周岭泉打个招呼,被宋子虞果断拒绝了。

她说她之前还点评说他屁股翘来着,实在没脸皮见本人。

梁倾上车时,周岭泉看她脸上带着笑,便问她“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梁倾便把宋子虞说的转述一通,又问:“所以你那时候在会议室,为什么老看我。”

“好看呗。不然我看谁,看那些老头子算计来算计去么。”

周岭泉趁着红灯,扣住她手。

“你今天是不是特别忙。我白天给你发微信,你都没回。”梁倾笑着问。

“刚刚休假完,事情多,张阳他办事细致,但就是不敢拿主意,什么都要来问。你跟他打过交道的,这人可烦了。”

他人略显疲态,虽是抱怨,但语气却在撒娇。

梁倾摸小狗似的,摸他下巴上的胡茬,说:“医院那边怎么样。”

“还是那样,脾脏出血止住了,但年纪大,恢复起来慢。我妈说,他白天醒了,问了两句岭章的事儿,就又睡过去... 对了,明天早上我得飞趟港城,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语调轻松平静。

因他未说归期,梁倾便问:“六号南佳给小馒办周岁宴,请我们去玩儿呢,你赶得回来么。”

“我尽量。”

回到公寓,周岭泉先去洗漱,梁倾窝在沙发上刷微博,忽然宋子虞跟她发了条微信。

她点开一看,是一则新闻,港城某官媒的最新快报,说新宏邦内部人员举报,周启辉涉嫌一桩与政务司某高官有关的巨额行贿贪污案,涉案金额上千万,现在已被廉政公署带走调查。

她正逐字看着,宋子虞又发来一则,这次是港媒小报,标题是:‘狸猫换太子,新宏邦陷行贿丑闻,周岭泉身世成谜。’

里头内容便是有人爆料,汪家英第二子实际早夭,周岭泉是私生子‘上位’。

—— 配图是十五岁的周岭泉在媒体面前亮相的照片。清瘦拘谨的少年模样。

梁倾心便似绑了石头,沉下去,沉下去,又触不到底。

此刻她并无暇深思其他。

周家蒋家,阴谋阳谋,其实都与她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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