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她入婚(12)

但下一秒,她收拢手指,任凭指尖掐如掌心的疼痛提醒自己——

不要回头看。

洛诗,你已经不能回头。

“……诶,郑觅老师怎么不说话了?这位洛诗小姐跟你是同行吧,我们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好了解一下这个艺术品是怎么个投资法呢。”

一个喝得有些上脸的男人打了个酒嗝,望着郑觅眼睛笑弯成一条缝。

郑觅自洛诗落座之后便心不在焉,骤然被人点名,下意识地看向洛诗。

洛诗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抬眸淡笑:

“郑觅老师是由我们伊甸画廊代理的艺术家,这位——林总是吧,要是对郑觅老师的画感兴趣,非常欢迎您光临我们画廊挑选。”

在座诸位都是人精,虽然不懂什么艺术圈的规矩,但听到“代理”两个字,也醒悟过来。

卖画的越过代理人私自洽谈,估计是坏规矩的事。

而这位洛小姐和傅予深似乎关系匪浅,他们不说要多捧着敬着她,但至少是绝不能得罪的。

方琼也笑着对众人介绍:

“洛小姐可不仅是画廊主,她自己的画作在二级市场去年还拍出了七位数的高价,而且,她的画在国外艺术圈有认可度,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具备保值功能。”

这些企业家或许不懂艺术,但艺术作为商品时,没人比他们更敏锐。

“既然这样,那洛小姐可得给我们大家一个赚钱的机会了。”

洛诗眉心一跳。

要是从前,她听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她的画当做赚钱的工具,她早就甩脸子走人了。

但现在,她忍了又忍,不仅忍住了脾气,还能抿出一个客套笑意:

“当然,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随时将代理我作品的画廊的联系方式给您。”

于是大家言笑晏晏地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前还众人拥趗的郑觅早就不知被人忘到了哪个角落。

她隔着满桌喧嚣遥遥望着坐在傅予深和方琼中间的洛诗,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饮尽。

“——你很得意吧。”

洗手池前水声沥沥,洛诗眼眸低垂,对郑觅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郑觅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来气:

“你别以为你攀上高枝了我就会怕你,就会后悔,我告诉你,就算你跟我解约我也不怕,以我的实力再留在伊甸画廊才是会被蹉跎,离开了伊甸,我的前途只会更好,你等着瞧!”

洛诗细细将手上的水渍擦干,转身平静地注视着郑觅。

“知道今天方琼为什么帮我吗?”

郑觅一愣:“……当然是因为你跟那位傅总有关系呗,还想在我面前炫耀一次是吗?洛诗,我听说你以前家境也挺好的,就算被赶出家门,也不至于这么自甘堕……”

“比蠢人更可笑的是,是连游戏规则都没搞明白却自以为聪明的人。”

洛诗站在冷白的灯光下,一身印有暗纹的素白长裙廓形优雅,衬得裙摆下的小腿更纤细匀称,像是橱窗里昂贵不凡的奢侈品。

但郑觅知道,洛诗身上穿的只是她美院的一个尚未毕业的小学妹给她定制的裙子,什么牌子也不是。

却依然,将一身名牌加身的郑觅衬托得如此过犹不及。

洛诗将擦手纸轻飘飘的扔进垃圾桶,冷然与她对视:

“解约合同和违约赔偿协议后天我会一起发给你,但下周的个展会如期举行,因为你的画不管画得再烂,也依然是我们画廊的资产。”

“洛诗你——”

那句“画得烂”显然触碰到了一个艺术家的尊严,郑觅气得跳脚。

“虽然大家不是好聚好散,”洛诗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笑容,“但我衷心祝愿,郑觅老师未来能在艺术圈声名远扬,大放光彩。”

说完,没等郑觅反应过来,洛诗已步伐从容地走出了洗手间。

口袋里手机振动,是楼下正在路边小店吃面的阿航打来的。

“洛诗姐怎么样?画展是不是不办了?不办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思琦让她把该叫停的工作都叫停了……”

洛诗面无表情:“想多了,画展还是要照开。”

布展进度已经过了大半,运输费宣传费林林总总花出去一大笔,现在说取消,那花出去的钱真是连个响都听不到。

洛诗再是对数字不敏感,这笔账也是能算清的。

“替我联系一下徐律师,安排一下见面的时间,下周的画展继续筹备,剩下的我回来再跟大家细说。”

洛诗挂掉了电话。

表面上看,她算是强撑着气势将这件事处理完毕。

但她那点不合时宜的大小姐脾气又冒了出来,让她总觉得不痛快。

画廊不是短期能看到收益的行业,每开一次画展,都是在为艺术家的成功打下基石,让她花自己抠抠搜搜生下来的钱,去给郑觅铺路,这怎么可能不让人生气?

偏偏此时,走出洗手间没多远的她又嗅到了一丝烟草味。

“……这里可是消防通道,也要瞪我?”

昏暗无光的楼道里,一点猩红火光明明灭灭,仿佛能听到烟草燃烧的噼啪声响。

傅予深一身西装革履,随意地倚在消防通道门边,卸下了酒桌上的疏离客套之后,他那双漆眸像是被夜色晕染,浓黑深沉得能将人裹挟进去。

洛诗没料到躲在这里抽烟的人是傅予深。

“怎么不在里面抽?”

虽说室内不能抽烟,但那一桌的客人非富即贵,说不准与这些餐厅的老板都是生意场所往来的朋友,没人会在意这些规矩。

“连烟都让我抽,看来你是真转性了。”

傅予深将手里刚点燃的烟在垃圾桶上摁灭。

说者或许无心,但洛诗却恍惚了一瞬。

这种细节,其实她自从离开家独自打拼后就从未介意过了。

她失去背景,失去靠山,遍地都是求人的地方,不再是以前那个众星拱月的洛家大小姐。

吞云吐雾的社交场上,她只有容忍,微笑。

因为她知道,那些人只是表面客套,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喜恶。

洛诗垂眸望着垃圾桶上的烟蒂,灰烬之上还有未尽的余温。

“刚才我和郑觅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洗手间里这里不远,走廊空荡,声音大些就有回声。

“你斗志昂扬,掷地有声,我想听不见也困难,”傅予深慢条斯理地说,“所以,现在能还我一个清白了?”

见洛诗没明白,他道:

“我如果是想报复你,刚才你进门我只会当做不认识你,然后再当着你的面宣布买下郑觅所有的画——你知道她那些画加起来,对我来说也并不贵。”

想到这种可能,洛诗的火气立马蹿了上来,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你敢!”

洗手间里隐约有了脚步声,大约是哭够了的郑觅出来了。

傅予深向洛诗走近几步。

“为什么不敢?是你先给我扣上了报复的帽子,既然这顿骂已经挨了,我不介意真的实施……”

余光处已经瞥见郑觅的身影从洗手间里走出,洛诗见眼前的傅予深一副真要去找郑觅的模样。

打白工已经很惨了,洛诗绝不能让背信弃义的郑觅再因为她而大赚一笔。

行动比思维更快。

回过神时,消防通道的门已经关上。

从旁经过的郑觅只奇怪地看了一眼发出声响的门,驻足片刻,很快便抬脚走远。

高跟鞋叩响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

隔着一道门,将傅予深一把拉进来的洛诗听见自己的心如雷鸣,震耳欲聋。

灯光亮了又暗。

狭小的楼道里,柔软裙摆与硬挺西服面料磨蹭,呼吸声交错凌乱,两人的背脊都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洛诗从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正紧紧扣住傅予深的手腕,为了逼他退至消防门后躲过郑觅,她几乎将上半身都压在了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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