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44)

生活学习过三年的地方,这会走进来,却充斥着浓浓一股陌生感。还有时过境迁、青春一去不复返的感慨。

现在的我,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上,都不可能与高中生混为一谈了。

还没等我把沧桑心境收起来,下课铃就打响了。

要不怎么说高中生就是青春活力呢,我这会儿正路过一个班门口,清楚地听到“哟吼!”一声,下一秒,就有一个黑影手脚起跳,宛如下山的野猴子,从前门窜了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我被这么一撞,整个人直接给拍到了走廊栏杆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有事吧?”男生显然也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我惊魂未定,扶栏杆站稳了:“没,没关系。”

几秒的时间,走廊已经多了很多人,打水的,上厕所的,出来伸懒腰散步的,年轻又稚嫩,我这一个成年人,成了最突兀的存在。

余心心办公室在A还是B来着?

我一边想,一边打算低调开溜。

没料,眼前却又罩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一抬眼,和我本次回南城的“目标人物”,就这么不期而遇。

徐北陆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大概方才还在和谁开玩笑,唇稍有没散的笑意,走过来时眉宇轻轻一皱,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赵冬熙?”

也许是他个子太高,压迫感太重。

我居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家教老师。

就这么对我直呼大名的吗?

第32章

#《冬愿》02

我会成为徐北陆的家教老师,其实还要从爸妈离婚说起。

那个暑假,得知他们要分开的消息,我表面上尊重理解,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也怪爸妈太小心翼翼,在我高考之前,没露出半点端倪,这才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

老爸从军队转业之后,在党校上班,有调研假可以放,往年的暑假,我们都是一起过的,他搬出去之后,那个漫长夏日的白天,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家里越发空荡荡。

于是,我决定出去随便做点什么兼职,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教。

某日晚餐,在饭桌上随口一提,老妈隔天就电话我,说从前的邻居方阿姨家有个儿子,马上要念初二,正在找补习老师。

“哪个方阿姨呀?”我吃着西瓜,有点想不起来。

“广电上班那个。她儿子就是小陆嘛,徐北陆。”

我长长地“噢”了一声。

率先浮出眼帘的,是炎热的夏季,部队家属院里,大家为了凉快,都把大门敞开,只留一道纱门防蚊虫。

那道暗蓝色的纱门背后,时常有个穿白背心的小男孩,趴凳子上写检讨,或者,更严重一点,顶个小水盆儿在大院中央站着。

大院里的叔叔阿姨路过,一眼就能看到。

我一万次感谢我爸没有徐叔叔这么心狠手辣。

不然脸都丢完了。

不过,徐北陆这小孩可能是被他爸练出来了,并不感觉局促,还学会了偷懒——趁他爸妈不在,偷偷把头顶的水盆拿下来搁在地上放一阵子,自己则优哉游哉地走过去吃一块西瓜,看见我时,稚气的脸上表情淡定,让我觉得这小子将来必定成大器。

不过,他也不是每次都走运。

有一回,徐叔叔半路去而复返,把徐北陆逮了个正着,气得五雷轰顶,直接拎起来揍了一顿。

那天是周日,已经是初中生的我收拾完换洗衣服、又提了一大袋零食,准备开启又一周的住校生活,刚迈出门槛,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升初中以后,我一周回一次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叔叔动手打人。

第一感觉就是下手很重,仿佛将对方当作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在打,徐北陆毕竟还小,在他手底就像只挣扎不能的小鸡崽。他抱着头,死死咬牙,任笤帚一下下抽在身上也不吭声,也没有嚎啕大哭。

过了几分钟,徐叔叔连揍带骂地结束,搡他一把,将人推了个踉跄,扬长而去。

我忽然想起,曾经听见老爸和老妈讲,徐叔叔大儿子夭折,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才会对他这样严厉,但是,下手没轻重,很容易把小孩逼疯的。

而且徐北陆也很有性格,不够“听话”,徐叔叔看他更不满意了。

我刚想开口,虽然没想好要说点什么,徐北陆就站起来,走过去捡起自己的运动鞋,一声不吭地穿好,周围暗蓝色纱门后面,依稀有人影晃动,他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好像习以为常。

夏季天热,这里的小孩爱穿白色背心,松松垮垮的,衬得徐北陆越发小只,更像个小鸡崽了。

徐叔叔用竹扎的笤帚抽的,他脸上甚至有一道很轻的血痕,在脸颊那里,我低头,视线被血痕牵动,来到了他微微紧咬的腮帮子。

他好像才念三年级。

那就是,十岁?

这一刻,四岁的年龄差被无限放大,我忽然母爱光辉附体,很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安慰安慰。

但是这样一定很怪。我们也没有熟到这份上。

于是想了想,从一大袋零食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绿色的,青苹果味,我最喜欢的味道,走过去,弯腰递给了他。

我发誓,我脸上一定是这辈子最温柔慈爱的笑容。

可是我的手伸在空中,好久好久,徐北陆都没接。

他穿好鞋,眼神漠然地扫过那支青绿色的棒棒糖,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就这样回家去了。

徐北陆没有在大院里住多久,因为方阿姨离婚了。人们常说军婚很难离,可在我稀薄的记忆里,他们倒是蛮容易的,也许是徐叔叔提的也说不定。

总之,那个叫徐北陆的小朋友,我再也没见到了。

倒是不久后在饭桌上,听老妈提起过一句,说方阿姨嫁给了本地一位生意人,日子过得不错。

但是,“不错”到这个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按照和方阿姨约定的时间,我站到了一幢别墅前,毫不夸张地讲,这双开门高得我要仰脖子才能看全,雕花繁复高雅,连门廊台阶都散发着人民币的味道。

找了半天门铃在哪,我深吸一口气,摁上去。

不等这边接通,大门“咔”一下开了,我原以为会看见保姆,或者方阿姨,没料到,却是徐北陆本人。

几年过去,他个子窜高了不少,小时候就能看出眉眼俊俏,这会儿越发干净利落,只是毕竟年纪在那儿,眉宇间还是有未脱的稚气。

门一开,冷气逃逸,徐北陆站在里边,穿一件白T恤,气质也清冷,个子比我还要高一点,晃眼看去,简直不知道谁是谁的老师。

我当然不至于露怯,大大方方一笑:“你好,我叫赵冬熙,是来给你试课的。”

“你好。”他点点头,侧身让路。

意外的还蛮好讲话的。

我还以为按小时候那个性格,他长大也会生人勿近呢。

试课结束,我很快收到了正式上课的通知。这意味着在徐北陆那里,我算是过关了。

两次课上下来,我就发觉,徐北陆的成绩,很难讲。

他擅长解偏题怪题,思路和我后座的竞赛大佬如出一辙。甚至还要更直观简洁。

然而,碰到那种显而易见的完形填空、求导,又时不时翻车。

“之前的家教只是说他不怎么配合,”方阿姨面露疑惑,继而又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总是进不了年级前十,太粗心了。”

我下意识不太认同这个判断。

总觉得,徐北陆对错题也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不过说到底,只能归结于第六感而已。

“对了熙熙,除了他的学习,你帮我也侧面打探打探他的心理,你知道他小时候……”方阿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确定我明白,才往下继续,“我很担心他留下什么阴影。虽然现在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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