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岚慢慢走过来，眼圈迅速地泛起一圈通红。

她没理会顾北华，视线落在曲清尘那颗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头上，轻声问道，“尘儿，你刚才说什么？”

曲清尘望了她一眼，拖着嗓子将声音拉的冗长，“妈——”

薛云岚登时嘴唇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小腿一软，整个身子冷不丁地往下垮。

“云岚！”顾北华心头一震，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薛云岚几乎是不自觉地就攀附上了顾北华的脖颈，手臂很自然地就耷拉到了他身上，两人的身体飞快地贴到了一起——以一个怪力乱神的姿势。

顾北华将她扶好，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松开手，轻咳了一声之后别过眼去，不再看曲清尘的脸。

曲清尘嘴唇颤抖了一下，蹦出一个字来，“你......”

“尘儿。”顾北华额角青筋一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听我说，好不好？”

他嘴上尽力弥补着，脸上的慌乱神情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曲清尘从小长到大，与顾北华认识了也有这么几十年时间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惊慌失措到这种地步，连手都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即使是隔着这么将近一米的距离，且还有一层纱布挡着视线，曲清尘还是看清楚了，顾北华没来得及握拳的那只手颤抖的厉害。

她默默地长出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们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之后，麻药的作用一点点地开始消散，被麻痹了的感觉开始逐渐恢复。她先是觉得眼前有一道明亮的白光，刺眼得很。

她想叫人把灯关掉，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力气去抬起眼皮。

当五觉中的四觉都被迫阻断了的时候，剩下的那一觉就会变得异常清晰。

曲清尘正焦躁，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且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一点点地靠近，声响越来越大，却听不真切，像是隔着个罩子似的。

忽然，曲清尘觉得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耳边那个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像是脆弱的肥皂泡突然破了一样。

她听见了好几个不同的声音，七嘴八舌的搅在一起，像一锅兀自沸腾的开水，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你们说，这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怎么老板对她那么上心？”

第784章 白天鹅

“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就乱说了，我这是实话实说！你们是不知道，刚才手术的时候这女的突然大出血，老板给她输血输的人都晕过去了。”

“真的啊？”

“那还能有假？啧啧，我看啊，这恐怕又是个什么小明星一类的，想借老板上位。”

“姐姐，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吧！好了好了少说几句......”

“不过我看这女的不是rh阴性血吗？怎么那么巧，老板竟然也是？”

“这谁知道，走了走了......”

吵吵闹闹的声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周围很快地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如果窗外的蝉能安静一些的话。

曲清尘躯体木然地躺在床上，思维却在瞬间醒了过来。

她睁不开眼睛，看不见周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是被包裹在一层青白色的茧壳里，软软地漂浮在某种微凉的液体之中。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来，十岁那年她第一次吊威亚拍戏，偏偏那次就出了意外，需要紧急输血，薛云岚没有打电话给明明就在同城的曲涛，反而是抽出一沓粉红色的钞票摔在了医生的白大褂上，疯了似的要他们去调血过来。

那时候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她是rh阴性血，这件事她从小就知道了，但是薛云岚是a型血，于是她一直都坚信曲涛也是rh阴性血，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时候薛云岚为什么偏偏要舍近求远呢？

为什么呢？

曲清尘晕晕沉沉地想着，突然记起了之前来检查的时候那医生说过的什么“排异反应”一类的词语。

输血？为什么要输血？是因为这个反应吗？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为了能和穆云深在一个班待着，曲清尘硬着头皮选择了理科，但她对那些理化生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兴趣，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在那无数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曲清尘记得她恍惚间听到过生物老师摇头晃脑地说过这么一句话——特殊血型，一般只有直系亲属才能相互匹配。

直系亲属？

这四个字像一柄带着尖刺的重锤，狠狠地朝着她的思绪落了下去，穿越相隔多年的时空，再次来到她身边的时候，一锤将她坚信了许多年的某些东西给砸的粉碎，再无翻身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