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顾北华没有一秒钟犹豫就开了口，嗓音像是破碎不堪的窗户纸，在凛冽的大风中被刮得千疮百孔，冰冷的语气底下蕴含着滔天的怒意，“是谁告诉了你！”

见状，穆云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顾北华没回答，汹涌的血色在他眼底风起云涌，几乎要将眼白和瞳仁一同吞噬进去。

他现在就像是座人形活火山，面上挂着千万年不会融化的霜雪，内心翻涌着热浪滔天的炽烈火焰。

穆云深没在乎他越来越红的眼睛，只当他这个反应就算是默认了，于是款款地笑了一下，幽幽地将那头在内心深处关押已久的野兽放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说，“你和曲清尘，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明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罢了，且语气中没有掺杂丝毫的不友好，但穆云深看得分明，对面这男人眼中的血色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制的惊慌。

纵使这惊慌只出现了一瞬，却还是被穆云深清晰地捕捉进了视线之中。

片刻之后，顾北华那张向来缜密得几乎滴水不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条不易觉察的裂痕，他硬邦邦的解释从这条裂缝中滚出来，“尘儿是我的下属，是我好朋友家的女儿。”

“真的只是这样？”穆云深飞快地接过话头，眼神颇玩味地在对面这人身上缓缓挪移着。

顾北华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良久，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穆云深，眼底藏着一股不怎么明显的杀气。

他眼睑下面侧着扭曲出了好几排细小的皱纹，脖子转动的时候甚至发出了“咔咔”的脆响，像个老旧生锈的机器。

第917章 胆大妄为

穆云深挑了挑眉毛，笑着冲他扬了扬下巴，“听着动静颈椎不太好啊，人上年纪了就得自己多注意点保养，别折腾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去做些不该做的事儿。”

他这话说的语气十分平淡，乍一听就跟寻常开玩笑没什么区别，顾北华却听得脸色倏地沉下来，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如果没别的事......”

“怎么，这就急着赶我走了？”穆云深忽的收敛了面上浅薄的笑意，肩膀一耸，“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为难你，直接告诉你好了。”

从他刚才那阵无声的沉默中，穆云深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轻轻地划拉了几下之后调出短信记录，把屏幕转过去送到顾北华面前，“这个号码，你应该不会太陌生吧？”

顾北华看着那一串字符，脸上登时浮起一股汹涌的愤怒来，眼底却是一片丝毫不加掩饰的迷茫。

“不认识？”穆云深故意做出一副有点儿夸张的惊讶状来，片刻之后又转为了释然，“那就不奇怪了。”

顾北华被他这个故意卖关子的一说一顿弄得有点儿心烦，眉头慢慢地拧成了疙瘩，语气跟着不耐烦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穆云深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故作遗憾地轻轻啧了两声，“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连自己亲儿子的号码都记不得的爹，怪不得......”

他后半句话断断续续地都说了些什么，顾北华已经记不清楚了，他脑子里最后一片思想堡垒被前面那几个字炸了个稀碎，连个砖头渣都没剩下。

儿子？

他豁然抬起头盯着穆云深，声音颤抖得不像话，语气却仍然十分强硬，“你撒谎！”

穆云深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舒缓了一下坐得有些不太舒服的筋骨，甚至还满不在乎地打了个连天的哈欠，“顾老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现在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儿子了，还是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儿子干的好事？”

“我明明就只有一......”顾北华气的几乎失控，下意识地就吼出了声来，吼到一半，他喉咙里突然卡了一瞬，所有的话语悉数倒了回去。

就像是录音机里深褐色的磁带卡在了时光裂缝中的某个缝隙之中，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支配之下悉数倒退了回去，裹挟着无数细小的字符，紧紧地纠缠着某种黏腻的血腥气回到了原点。

他牢牢地闭住了嘴巴，将两道萧条而冰冷的视线收回浑浊的瞳孔里，下巴随着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你只有一个孩子吗？”

穆云深接过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凉凉地冷笑了一声。

顾北华的心脏登时就被他这句话激得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全紧绷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腕，强行克制住了抬头的欲望，就这样一半惊慌一半不知所措地坐着，肩膀很快就剧烈颤抖起来。他在等待——等待穆云深将那个血淋淋的事实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