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淮很少在唐瑞面前谈及父母，唐瑞也没有主动去问，经过顾远洋大致讲解多少了解了一些，越了解内心越泛酸，很难想象方之淮平时看着老爱笑的一个人曾经是怎么度过那段孤独岁月的。

饭后，雪停了，方棠趴在窗台看到楼下白茫茫的一片，闹着想出门打雪仗。

唐瑞只好把方棠全副武装好，帽子、手套、围巾一个不落，全戴完后跟顾远洋招呼了声下楼。

小区正门圆形大广场中央有个游乐设施，不少小朋友都在那附近玩耍，拢起堆积在滑梯上方的雪揉成一团，互相砸向对方，不时传来几声欢笑。

唐瑞领着方棠走近，在唐瑞的鼓励下，小家伙由一开始的怯意逐渐变得大胆，很快融入小朋友行列。

唐瑞则跟其他家长一样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给她排了几张照片发给方之淮，询问他何时回家，并添了句：糖糖很想你。

唐瑞没好意思说他也是，毕竟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在方之淮那通电话挂断后，唐瑞陆陆续续给他发了不少消息，明知到这人可能看不见，但还是坚持发了，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何时放假，方棠近期的情况……

对于这人突然的消失，唐瑞有些招架不住，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没人要的小孩一样，不做点什么会没有真实感。

他像是刻意得提醒方之淮，有人在等他回来。

突然脸颊一凉，有片细雪落了下来，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他脸上化成了一滴水，冰凉冰凉的。

又开始下雪了。

唐瑞伸出手望向天空，清扬而微小的雪缓缓降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独自一人去医院拿到奶奶的病例，被专家叮嘱时天空也飘着雪，比今天的雪要大很多。

那时的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未来的归宿。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如愿上了大学，也有了想守护的家人。

方之淮也好，方棠也罢，他在那场茫茫大雪找不到的归宿，因为方之淮的接纳，现在都找到了。

他希望方之淮亦然。

第56章 所谓宿命3

通州，同一时间，天空飘着洋洋洒洒的大雪。

冷松错落的山林间万籁俱寂，只有风吹动树枝的声响，以及远处传来的沉重脚步声。

跟D市相比，通州的雪显然下得大一些。

方之淮身着灰色大衣，撑着把黑色的伞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

台阶被墓园的人清扫过，没有细雪堆积，幻化成了一滩水，昂贵的皮靴踩在上面不时溅起几滴脏水。

顺着台阶往里走，方之淮在墓园第三排中间位置停下，弯腰将怀里的花送到墓碑前，目光落在上方雕刻的名字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声线温和，稀松平常地说了句：“我来了。”

沉默了几秒，又接着说：“照惯例先跟你汇报下你那个差点烂尾的项目，经过多方努力，今年寿命赠予实验成功率提高了百分之五，其实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疯狂地想要进行这个实验，现在我有点明白了。成功案例越来越多，看到那些志愿者再次拥有至亲露出的喜悦，我有点明白你当初坚持这个项目的意义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至少对我来说，并不算好事。”

或许以一个实验研究员的身份来说，实验成功无疑是喜悦的。

可作为一个普通的儿子角色来说，这个项目给予别人的是希望，给予方之淮的却是顶级的灾难。

旁人都以母亲能有个研究员身份的丈夫而感到羡慕，殊不知在方郧没日没夜加班吃住实验室的日子里，母亲掉过多少泪。

方之淮永远忘不了寻常温婉的母亲一身漂亮长裙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原本如沐春风的笑容如同破镜般碎裂一地，连同呼吸一起消失。

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长裙，像一朵绝艳的花，在最美的芳龄凋落了。

那时的他才7岁，一早醒来老远闻到来自厨房的香味，走进一看，寻常不怎么下厨的母亲正在厨房煲汤。

她今日的打扮跟往常格外不同，乌黑的秀发盘起，化了一副精致的妆容，连一向很少戴的首饰也戴上了，那无名指间的纯色钻石在晨曦透进来的阳光下分外耀眼。

母亲轻柔地抚摸着方之淮的头，含笑着说自己今天要去实验室给半月未归家的方郧送饭，那笑弯的眉眼里充斥着幸福。

方之淮也高兴母亲能够开心些，他像往常一样，踮脚在母亲的脸颊亲了口，约定好要早些回来后，和她挥手道别，坐上司机的车去学校。

一切寻常至极，没有丝毫分别的预兆，但凡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方之淮说什么都不会让母亲去找方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