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生气他其实也不怎么生气，跟一群没有是非观的小屁孩生气是得不偿失的。而且他完全可以活得不那么窝囊，但闻浅更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闻浅怎么也不愿意坐在地上，哪怕这会轻松许多。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人进来救他。不过目前为止，大约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有人进来，也不知道那群恶作剧的人用了什么手段，是锁了门，还是在门外放了个禁止进入的路障？

现在连宿舍楼都关门了，闻浅漫不经心地想。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有清洁工进来打扫，或许他今晚就得在厕所隔间里度过了，还一身潮湿，估计第二天就会感冒。

闻浅叹了口气，抵不过腿酸，内心挣扎了几秒后最终还是席地而坐了。

夜晚的厕所间是寂静的。高处的窗户没关，冷风不时地灌进来。换气系统工作了半小时后也停掉了，没有了噪音，却使厕所里开始涌动着奇怪的臭味。地上更是印着好几个不同尺寸的黑脚印，沾了水，有些又混成了一团团黑色的污渍。

闻浅的衣服半干半湿，迷迷糊糊之间竟然靠着隔板睡着了。大约是太累了，闻浅睡得有些沉，也因为吹了大晚上的冷风，闻浅隐约有感冒的倾向，因此也就没听见外面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可闻浅却仍然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厕所隔间的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闻浅埋下的头突然落空，于梦中惊醒。

门被打开，冷光洒过来，闻浅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他现在的体温有些高，是发烧的前兆，脑子被搅得一团糊涂。

一个清瘦的人影站在他面前，大约是不适应现在的光线，闻浅只看见他黑色的剪影。

门外的人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而闻浅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只剩下狼狈和迷茫。

那个人大概是来拯救他的，他的身上一尘不染，他往黑暗里走了几步，闻浅很清晰地便看见他嘴角上一直挂着的、温和的笑容。

他蹲下来，关怀地望着他。所到之处，都是光照耀到的地方。

闻浅却浑身僵硬，在那一刻抛去了所有的伪装，冷淡地、直直地盯着他。

“赵无眠。”

闻浅脱口而出。

不过他大约是有些糊涂了，之前的求饶也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因此说出来的话并不清晰。那人听不全他的话，只听见了第一个音节，于是便以为闻浅在叫他。

赵怀荣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闻浅连忙低下了头。

他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直到尝到了铁锈味后，藏在身后、紧握的双拳才渐渐松开。他也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压下心中的情绪，闻浅小声道：“我、我听别人说的……”

赵怀荣看了他很久。闻浅埋着头，尽管没有跟他对视，看不见赵怀荣的脸，他也能感觉到赵怀荣是在打量着他的。这种感觉很危险，似乎要将他的全身上下都翻查一遍，但凡有一点不符合赵怀荣的预测，他都会伸出藏在背后的爪牙，将闻浅拆吃入腹。

终于，赵怀荣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从闻浅头顶上传来：“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叫闻浅。”闻浅还坐在地上，甚至还往后缩了一点。

赵怀荣看着他的小动作，笑了：“不用怕，我是来救你的。”

“谢谢你……”闻浅声若蚊蝇。

赵怀荣看他缩成一团，好笑道：“那你现在是打算在这里睡一晚上吗？”

闻浅惊慌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下了头，想要站起来，但因为坐久了腿麻，而他又操之过急，所以又跌倒了，脑袋还一阵眩晕。

赵怀荣想来拉他，闻浅躲避着，似乎是怕他会伤害自己。还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赵怀荣愣道：“你跟我道歉干什么……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我可以，我可以的。”闻浅说得很急，大概是怕说慢了赵怀荣就不要他了。

闻浅没有问赵怀荣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依照他的性格，他不会考虑这么多，他只会担心赵怀荣会不会讨厌他。

现在已是深夜，宿舍楼早就关门了。赵怀荣将他带去了一楼办公室，没有上锁，他开了灯，还给闻浅接了杯热水。闻浅的衣服还有些潮湿，赵怀荣就让他先把衣服脱下来，免得感冒了。闻浅有些害羞。

赵怀荣似乎有耐心极了，闻浅脱衣服的时候他转了过去，接过他的衣服时也没有嫌弃的意思。闻浅最终是盖着温暖的毛毯在沙发上睡着的。

只是在他即将进入睡眠的时候，脑海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