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307)

这么多的粮食从官道经过,早就被附近几个村的灾民盯上了,刚好那天下午下了冻雨,运粮的车队就在阳兴寨村借住了下来。

山西境内闹了这么久的旱灾,虽说自打赈灾钦差到后,就极少有人再饿死了。可吃的是赈灾粮,注定也就只能活条命,吃饱那是不用想了。对一群很久没吃饱过肚子的灾民来说,看到这么多的粮食,就好像老鼠掉进了米袋子。

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这些灾民联合阳兴寨村的村民,在粮队吃的食和水中下了药,待押送粮食的随扈和镖师都被药倒后,这些灾民围拥而上一窝蜂的争抢。

据说,因为当时人太多,到底是谁抢了粮根本指认不出来,无奈之下,罗知县只能把合计下药带头的十几个人给抓了。

这些人如今被关押在县衙大牢里,他们对劫粮的事供认不讳,可他们所抢的粮并不多,每个人折合下来也不过只有几十斤,其他的粮都被别人给抢了。

也就是说这注定是一个无头案,因为法不责众。

本来当地村民因为闹灾,就已经死了不少人,现在根本说不清抢粮的到底是谁,又有多少人参与了,总不能把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抓来。

而且粮食已经追不回来了,就像主犯这十几个人一样,因为前来抢粮的人太多,其实每个人抢到的粮都不多。

最多的不过几十斤,少的不过几捧,家家户户都不止一口人,抢到的这些粮也只够填个饱肚子。

所以,还能往哪儿追回?

总不能把人肚子剖开,就算剖开也没用,因为早就消化干净了。

孟新阳大抵也清楚情况,偌大个男人,哭得是泣不成声。据他所言,他这趟是把家底都泼上了,这次恐怕要倾家荡产。

对此,魏王说不出安慰的话。

孟新阳被领了下去,他倒还想和魏王哭诉,可惜魏王根本不愿意听。魏王被吵得脑袋疼,让罗知县等人也下去了。

见魏王面色沉凝,王程正琢磨着怎么跟钦差大人说此事非人力能解决,阳曲县县衙只处理首恶的处置方式,已经是目前最稳妥的了。

突然,魏王叩了案几两下,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殿下。”

“命人备马,去阳兴寨一趟,再命人提审此案被羁押的村民。”

王程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坐着的一个师爷打扮模样的人,抚了抚胡须轻笑道:“一群连肚子都吃不饱的灾民,竟能下药把一队人都给药倒了?若是老夫没记错,开中法是有限额的,每次至少五千石以上,也免得那些小商都想分一杯盅。一石粮食按一百二十市斤计算,五千石就是六十万斤。

“他们所说之言是附近村民,想必这附近应该不超过十个村子,按一个村三百人计算,三千人来抢粮,一人也能分到两百斤。可他们又说每人不过只分几十斤,有的人甚至只能抢到几捧,这到底是这罗知县太昏庸被商人蒙蔽,还是两人合伙遍了一本天书?”

王程徒然一个激灵。

是啊,这个故事看起来严实合缝,有理有据,有因有果,可实际上还是有漏洞的。

药倒人的药,从何而来?

灾民们肚子都吃不饱了,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迷药?

当然可以说是买来的,但这本就是临时起意的行为,数量多到可以药倒这么多人的药,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弄来的。

还有,明显审这个案子的人不熟悉开中法,又或者不会算数,此人按三千人计,每人都可分到二百斤粮食,实际上王程知道附近的村民绝对没有三千之数。

因为山西境内的土地多贫瘠,所以每个村庄的村民都不会太多,因为附近没有养活这么多人的地。

容不得多想,魏王带着人出发了。

这边刚有动静,罗知县那边就收到消息,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队人疾驰而去。

他扭头就去找孟新阳,脸顿时变了,“若是出了事,千万别连累我!”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抓出一把东西,扔给孟新阳。

纸张飘落在地,赫然是一些银票。

这些银票罗知县一直放在身上,打从昨晚钦差到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心里一直嘀咕着,辗转反侧一整夜。

事实上他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的计划其实并不是那么完善,也有漏洞,但这些漏洞不是不能补上。

可钦差的亲自前来,让这些漏洞变得一时之间难以补上。

于是就变成致命的要害。

谁能想到钦差日理万机,竟会为这一点事赶到阳曲县来。他们哪里知道魏王一直没放松对各地监管,就怕有人趁机挑唆灾民闹出民乱,一听说军粮被劫,劫的还是灾民,魏王就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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