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107)

晌午阳光照得陶南屿头脸发烫。她握着美工刀,跟着孙正峰走出旅馆小院,走过马路,几乎要走进车站里了。

一个她在催促动手,一个她攥着刀子,怎么都刺不出去。

孙正峰先用方言讲话,又换成普通话,蹩脚但努力地:“想爷爷吗?爷爷现在就坐车回去啊,带礼物给囡囡好不好?……”

陶南屿和他之间再无任何阻隔,一米,半米,三十公分,二十公分……人们挤挤挨挨,总把她往孙正峰背上推。

逆流的乘客中,忽然扬起一只手。

那人高大,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手臂结实得像树枝一样,挥来挥去。

陶南屿忽然站定了。

挥手的人朝她快步走来,穿过人群,拉下一半口罩,露出笑脸。

仿佛被凉水兜头浇下,陶南屿一下握不紧美工刀,被乘客撞得摇晃。

是乔慎,灿烂笑着的、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的乔慎。

孙正峰与走来的乔慎擦肩而过,进站了。

陶南屿怔怔看乔慎,乔慎戴好口罩,以为她来接自己,拉起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握住陶南屿指尖才察觉不对劲:指尖有狭长新鲜的伤口,血正流出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乔慎。

第47章 乔慎:我不走

◎她这么健康,这么有趣,活得这么生猛,又这么聪明。◎

在诊所里消毒上药, 血好不容易止住,没等纱布放好,陶南屿又把伤口抠开了。

乔慎按住她的手, 护士处理了伤口, 叮嘱陶南屿不能碰水,隔天换药换纱布。陶南屿听不进去,只愣愣坐着。

离开诊所, 远远看见车站的大巴驶走,陶南屿看着它远去,扭头时,乔慎把她口袋里那把美工刀丢进了垃圾箱。

“……要缠一下。”陶南屿说, “捡垃圾的人会割伤手。”

乔慎便捡了回来。美工刀是崭新的,刀片缩进去, 安全无虞。他拿个塑料袋把刀子缠好,重新丢进垃圾箱, 回头继续牵着陶南屿。再不是以前浅尝辄止的牵手方式, 他很用力地握紧陶南屿没有受伤那只手,甚至带着一些惶恐和后怕。

乔慎什么也没问,什么都不说, 只是牵着陶南屿。

去吃了一碗面, 喝了绿豆沙,乔慎问她住在哪儿,陶南屿把他带回民宿。进门后陶南屿才想起母亲的骨灰罐在游客中心寄存柜里,乔慎说“我去拿”。开门走出去两步, 他又回头敲门:“我们一块儿去吧。”

路上陶南屿说:“我不是做傻事。”

乔慎:“嗯。”

陶南屿心想, 也不尽然, 她当时想做的, 至少在乔慎看来一定是傻事。

拿回骨灰罐,又给康心尧打了电话。康心尧劈头痛骂,骂完又担心:“我去陪你。”得知乔慎在,她响亮地“啧”了一声,末了嘀咕:“那就好。”

一番折腾,暮色四垂。明日似是要下大雨,晚霞烧热半边天,瀑布染作橙红色,岩浆一样翻腾。陶南屿和乔慎在栈道上慢慢往前走,瀑布下又举办音乐会,乔慎拿手机远远地拍唱歌弹琴的人们,把照片发给陶南屿。陶南屿看见他和自己的聊天背景,是一张有点儿熟悉的照片:乔慎蹲在一辆灰扑扑的电动车边,笑得眼睛眯缝,大白牙闪亮。拍摄时阳光凶猛,他两手都是修理电动车的黑油。

“你给我拍的,记得吗?”乔慎问。

陶南屿收到信息提示,掏出手机打开。乔慎凑过去一看,愣住了,陶南屿也给他设置了特殊的聊天背景:不知是被谁拍下的,他俩在监视器镜头后热烈说话,陶南屿笑得灿烂,他自己正兴高采烈地对她说着什么。

乔慎想起来了,这是之前以为陶南屿要订婚,他误闯广告拍摄现场时发生的事儿。

“我要这张。”乔慎立刻说,“我也要当聊天背景。”

陶南屿发给了他,他很快换上。察觉陶南屿看自己,乔慎盯着她微笑,很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陶南屿低头,他又牵起自己的手,像怕她走丢似的,她说,“……我饿了。”

村里到处都是网红店铺,好看不好吃。陶南屿带乔慎去孙哥家里吃饭,一路上不停跟他指点:这口井,这个岔路,都曾是妈妈曾喜欢的地方。乔慎听得认真,不时问上几句。他以前到这儿拍戏,来去匆匆,只在搭好的片场里呆了几天,还崴了脚。陶南屿记得这件事:上过热搜,被骂得厉害。乔慎可怜巴巴辩解当时崴脚的不是他是男主角曹闲云,他很冤枉。陶南屿哈哈大笑。

见她笑,乔慎目光立刻松弛几分。

孙哥回家还没进门,先听见孙嫂高亢的笑声。孙嫂喜欢乔慎,虽不至于到为他做什么的程度,但只要有乔慎的戏,她就一定会准时准点收看。她万没想到陶南屿和乔慎居然认识,在自家超市门口看见戴鸭舌帽和口罩的乔慎时,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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