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戏马甲成真以后(8)
里面是空的,一堆蒲团,灰色的墙面,黑色的地板,两边幽深黑暗的通道口,延伸出去两条路,没有人影,没有声音,从门口往前看,率先能看见一张桌子,桌上是贡品,桌后面是台子,台上是佛像,只是掉漆,又发黑,过于庞大,失去了宝相庄严,倒像是分外狰狞的魔。
乍一看很容易吓到胆小的人。
枕寒流让鬼仆将门关上对卫道说:“受惩罚的鬼都在里面的房间,不打开小房间的门,不会有危险。”
枕寒流拉住卫道嘱咐说,宫殿没有第二个活人,要是见了他人,其他人肯定是偷渡进来的,吓坏了也活该。
卫道点头。
枕寒流说:“别对他们心软就是。”
沐浴区泛着一股朦胧模糊的乳白色水汽,老式的木门嘎吱嘎吱,透明的水滴渐渐滑落,越往里走,温度越高,像是靠近火龙的呼吸,又像是不远处有岩浆源源不断往外涌出。
隐约能听见很远的位置传来了痛苦的尖叫哀嚎。
枕寒流解释说,有不得转世的鬼魂在受苦。
他又嘱咐说,别靠近里面,那些鬼魂什么都做得出来。
“做什么?”
卫道问。
“见了人就拉下去,或是敲骨吸髓,或是扒皮吃肉。”
枕寒流回答。
“只是拉下去?”
卫道问。
“他们还会想办法骗人,只要你下去了,绝不会毫发无损,别跟他们赌。”
枕寒流说。
卫道点头。
枕寒流送他到了浴室换衣间门口,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又嘱咐,有事可以找鬼仆,如果鬼仆不能处理,就会转告给他。
枕寒流消失,卫道洗漱,换了新的衣服和鞋子,散步似的回到了选好的房间。
一路上清清冷冷。
鬼仆说:“我会在宫殿内随时等候主人的召唤。”
卫道点头,鬼仆消失,卫道关门。
休息了一段时间。
枕寒流没有回来。
卫道坐在床边,看向窗外,外面的花很好。
“我可以出去吗?”
卫道看向鬼仆。
“可以,但是——”
鬼仆有些为难。
“你可以跟我去。”
卫道说。
“那就太好了。”
鬼仆说。
卫道去了花园。
鬼仆在路上使用了召唤铃铛,让其他鬼魂清理闲杂人等,再准备一些茶点。
卫道似乎只是去赏花。
鬼仆没有过于警惕,安安静静在卫道身后不远处等待。
卫道在花园的小亭子坐了大半天。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卫道突然就不见了。
鬼仆甚至来不及反应。
“客人被抢走了!”
其他鬼魂都迅速警戒起来。
鬼仆试图寻找卫道。
这里似乎是一个阴森城堡内部,属于客厅或餐厅的位置,半圆形吊灯从上方垂落,几乎贴在桌面,长方形厚重大理石桌子两头摆放花瓶,瓶子里面潦草又随意地插着枯黄稻谷,稻谷上染着一点仿佛鹤顶的红。
墙皮地砖都是暗沉沉的灰黑色,灯光惨白,凉意透骨。
有人敲了敲桌子。
桌面的灰白色斑块像碎石子又像柳絮,有种充满恶意的活泼。
随时可能钻进衣领或袖口的黑色毛毛虫似的恶意。
夜雨乌云后天空上数不清的眼珠子嬉笑似的活泼。
卫道坐在桌边搭着虎皮的椅子上,缓缓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看向对面。
俊秀儒雅的青年坐在主位,戏谑而饶有兴致地打量卫道问:“你就是最近进入幽冥宫殿的鬼王客人?据说,你还是他的朋友?”
卫道有些心虚,垂下眼去,他认得这个人。
准确来说,枕寒流认得对面这个人。
第5章
他的眼睛有种清澈的温柔和痛苦。
温柔像坚韧的爬山虎,每往前一步都是红色的痕迹,却不肯轻易妥协,要走到不能回头的地步,才算罢休,但也不愿意放弃。
痛苦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艰难维护大半生的贵重瓷器布满裂痕瞬间崩塌,不得不接受现实还必须亲手将剩余的碎片碾成粉末。
这个人就像自己生前小心保护的贵重瓷器,布满裂痕碎得满地粉尘还不得不捡起来一一拼好,仿佛可以假装这样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充满了表面温和实际冰冷的易碎感,像纯洁无瑕的玉如意,像碧色幽深的翡翠佛,像宏愿普度众生却不能圆满的泥菩萨。
看似坚不可摧,但柔软得不可思议,未必是脆弱,但肯定是轻而易举就会破损,毕竟,坚韧和坚固是不能等同的。
“我是怨遥夜。”
“我是——”
“怎么?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被人抹掉了记忆吗?”
“我记得,”卫道顿了顿说,“我是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