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茫的夜中私奔(155)
她匀出口气,白雾升腾又很快散开。
“好像,我们一切都太快了。”
“跟我说真话。”
“我感觉,”她停了一下,抬手揩掉眼角的泪水,“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我好像被你裹挟着,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权。”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听来很遥远。
只有不断落下堆积的雪是真的。
“比如呢?”
她当然举不出例子。
无言的沉默。
“沈止初,”傅予沉叫她,“跟我说真话,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我怕失去我自己。”她轻声说。
“我本来,容纳了你,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但是我觉得,”因为泪水不断涌出,她不得不停下,“你背后的一切,太庞大了,你庞大的家族,你的家人,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规矩规则,还有人心……”
“会把我淹没。”
“我讨厌那些,我只想要你,可是,”她盈盈一笑,“这好像很难,别人总是不请自来。”
“傅之平,不会再来烦你,”傅予沉说,“不管结不结婚,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我喜欢的、爱的也是原本的你,没有人能强迫你改变。”
沈止初声音拔高了几度,“可是,我处在洪流之中,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有我在,”傅予沉走近了几步,想要安抚她,“我可以挡开一切你不想面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沈止初摇头,“太累了,你也很累,我也会很累,我不想拖垮你。”
她封闭了那么多年的内心被他打开,所以她与这世界的一切连接,全部系在他身上,他要替她背负很多。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予沉抬手傅上她的脸,冰凉的触感,“你也可以试着改变这些,对不对?”
这确实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也是了,他是这样的性格,看不惯便掀翻,不像她,看不惯,只会躲开。
沈止初笑了笑,“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量。”
她的能量只够她建造一个安全屋,躲在里面,保护自己。
“有我陪着你,你可以的。”
沈止初泪眼朦胧,抬眼看着他,“傅予沉,我羡慕你,你有为你着想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可是我只有你。”
人活着,不能只有爱情。
如果爱情是她仅有的东西,那她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可怕。
她不敢想象,为了这突然降临的爱情,一头扎入那俗世的洪流中,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傅予沉静了静,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想要这些,是不是?家庭。”
沈止初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傅予沉,放我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如果想你了,我会回来。”
“你想跟老子玩破镜重圆那一套?”
“我跟你,没有破镜那一说,”傅予沉平静地说,“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你讨厌周围的一切,我早就明白,”他继续道,“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
她的冷感、厌世、疏离,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气质,其内里厚厚的土壤下有经年累月的藤蔓在扎根。
“但是,你讨厌这些,为什么连带着也要放弃我?”
“不许再推开我,知道吗。”
沈止初只摇头,“我想离开这里。”
“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
静默片刻。
傅予沉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鼻尖。
她整张脸都是冰凉的。
“我送你过去,”他说,“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傅之平在集团担任要职多年,证据多得数不清,他早已在收集。
但董事会避免不了将有一场风波,他要回去开会,跟律师们一起梳理证据链,还要妥善安置集团内的人员任用。
很多事要马上做。
耽误不得。
迈巴赫已停在巷口多时了。
向衡和两名保镖立在车边,时不时朝这里望一眼。
傅予沉将她抱起,走过落满雪的窄巷,走到车边。
向衡打开了车门,伸手护在车门框上方。
傅予沉弯身将她放进去。
一边帮她系安全带,一边说,“向衡和保镖会带你过去,市郊有一家Fu酒店,人少一些。”
“你去那儿住几天,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去找你。”
沈止初不吭声,静静地看着他,任凭他动作。
傅予沉抬手,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突然笑了笑,低声,“小可怜儿,吓到了是不是?”
“遇到事情就想逃走。”
他本来,也是要将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沈止初低着眼,这才注意到他指背上有几道新鲜的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