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柔朗润的声线自头顶响起，苏艾才发觉许北河不知何时走近，正欲抬手摸她头。

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又怕惹他生气，硬生生地顿住。

但慌乱中透着丝戒备的眼神，还是出卖她心中所想。

苏艾快速垂眸，手紧张攥着药酒瓶子，声如蚊吟：“不用了，谢谢。”

婉拒语气，客气而疏离。

许北河手上动作一顿，看来是因为他了。

于是，又徐徐后退两步。

无声表示着尊重，尊重她的所有反应。

于他而言，对她一切都是熟知的，不管是网友还是朋友。

然而小姑娘对他，很多信息还处于茫然混沌。

让本就社恐的她短时间内，既要接受自己长期以来的认知偏差、以及所带来的羞愧尴尬，同时又要打破既定认知，接受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异性，是难上加难。

许北河的后退，让苏艾不安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又空落落的。

抵触之余又隐隐期待着什么的情绪，复杂难懂。她咬了咬粉唇，束手束脚着愈发不知所措。

“药酒是给我的么？”

温润嗓音，一如往常。

这让苏艾焦灼发凉的心稍有回暖，看来没生气，又是她敏感多疑了。

心里自嘲一阵，才怯怯伸出手，将药酒递给他。

“谢谢。”

时间有限，会议室一大帮高管还在等着。许北河随口道声谢，接过药酒，迅速乘电梯下楼。

天色已暗，夜里匆匆离去的背影，泛着秋霜般的冷意和清傲。

而那一声默然飘荡进秋风里的道谢，连同那道决然离开的背影，却在苏艾心尖狠狠划上痕迹。

他刚刚是和她说谢谢了么？

又好像，是她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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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送走一尊大佛，然而短短十分钟，苏艾的心就如同坐了趟过山车。

不受她控制地起起伏伏，毫无章法可言。

之前CoCo问她以后怎么打算，苏艾到现在都没想清楚。

以往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他从不在乎单方面给予，她也尽可能力所能及地帮他一些小忙，有来有往，友谊或许能维系下去。

可若是换作恋人，便不能同日而语。两个人是要冲着一辈子去的，婚礼上交换对戒的瞬间，亦是将余生放心坦诚交到另一人手里。可平平无奇的她，何德何能收下他贵重的一辈子呢？

苏艾无力瘫坐在沙发上，怅然轻叹：“配不上的。”

连他朋友圈那些文件她都看不懂，更别提商业谈判，治理公司。她和他之间恐怕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既然不可能成为豪门贤内助，结局已可想见，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CoCo持不同意见：“你的出身怎么配不上他？”

苏艾知道CoCo是好心开导，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还是我，我并未因为多了个父亲就人格高尚或者学识渊博。”

而且，母亲和父亲也不是合法夫妻。若非苏夫人不能生育，她的存在会愈加不合理……不光彩……

“苏家或许需要你来商业联姻。”

苏艾默默摇头：“那他也不会想要一个花瓶的。”

“恭喜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美貌。”

“空有美貌的花瓶，根本配不上他。”

苏艾自暴自弃道。

CoCo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凶巴巴地捏住她了无生气的小脸：“你要不要脸？不要脸给我成不？”

苏艾可怜巴巴地从CoCo手里解救下自己的脸，两只小手严严实实护住，“要的。”

“要什么？要脸还是要大老板呐？”

CoCo坏笑问。

苏艾默然。

“其实吧……你可以选择要大老板的脸。”

彼时，苏艾耳边忽然响起姥姥手机斗地主时那句耳熟能详的答复：

要不起……

CoCo到厨房做饭，苏艾继续缩在沙发上发呆。

和许多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她也曾向往过未来的浪漫：

择一良人，选一座城市，三餐四季，春夏秋冬。

许北河，会是她的良人么？

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心情也随之沉落。

可那天也是在这个点钟，天幕飘着小雨，他陪她到网红西餐厅吃了顿幸运晚餐。期间还耐心开导她，指导她有关于工作的事。

和他相识后点点滴滴的美好，不知何时已涓涓流入血液深处，上瘾了。

自此和他一别两宽，退回陌生人，舍不得的。

原来，她竟也是如此贪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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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苏艾还是决定先将路飞手办的钱转给许北河。

虽然她不懂手办，但看那俩兄弟的反应，就知道价值不菲。

无论他是从前的“好姐妹”，还是以后的……她都没理由间接收下他那么贵重的礼物，他帮她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