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番外(202)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胜过父亲”。

父亲显然也没忘记这茬子事,失笑间,右手覆上双眼,向后仰,靠住沙发。

闷笑片刻,却突然仿佛也跟着陷入回忆里,喃喃说了一句:“那天晚上,我回房间睡觉的时候,问你妈妈说……”

【昭昭,我,忱忱,阿晟,你最爱谁?】

那时陈昭正趴在床上翘脚翻看设计图,闻声,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

没憋住笑,女人扶额,“你们父子俩怎么今天都纠结这种事,这是都逼着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我——”

话刚说了一半,她便被有点“小委屈”而几步走上前的丈夫,轻轻搂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是哄阿晟。”

“知道还生气呀?”

“……没生气。”

妻子的笑声响在耳边,“没生气干嘛这么委屈嘛,都不帅了。那你说,你怎么才开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阿晟一次你三次,是不是觉得自己多赢了?”

“……”

真不知道是谁更孩子气。

可惜,能让自己唯一表露那点不由分说孩子气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记忆明明依旧鲜活如昨。

可她真的,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很多年了。

钟意晟看见父亲的嘴角从微微勾起——到迅速地紧抿。

末了,沉默着,只剩覆盖双眼的右手,做出轻轻擦拭眼角的动作。

他只能也随即无声,看着父亲望向天花板,叹出长长一口气,良久,方才复又扭过头来,对自己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很欣慰,你妈妈走在我前面。”

“啊?”钟意晟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蓦地有点愣,呆呆问了句,“为、为什么?”

父亲却转而说起另一件“小事”。

“……你姐姐出生的时候,我为她取名钟意忱,希望她像你妈妈一样,永远对这世界一腔热血,一心热忱;到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意字辈,就取了个晟字,‘昂头冠三山,俯瞰旭日晟’,俯瞰朝阳,心向光明。”

父亲笑笑,“其实,这都是说给旁人的托词,连你妈妈,我也不大好意思说,我给你们取名字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想法。好在,她后来总算是猜到了——这一辈子头一回,她总是会错意,总算猜对这一回。”

钟意忱,钟意陈。

钟意晟,钟一生。

他用一生践行这誓言,直到她离开人世,在她的一生中,果然由始至终,被深深爱着。

父亲闭上眼。

轻轻地,轻轻叹一声。

“圣诞节快到了。”

“……这是我离开你妈妈以后,过的第十三个圣诞节了。”

第71章番外五父亲(中)

父亲后来到了要靠扶手器辅助才能走路的地步,大家虽然都不曾明说,相伴身边,也能切身感受到父亲日渐一日的衰弱。

大大小小一家人聚在一起,只能心照不宣地拿出全身本事,竭尽全力,想要在父亲最后的一点时光留下些美好回忆。

一起拍搞怪的全家福,组织家人经常聚会、开几次合家欢的周末party,一起遛狗、喂猫、晒太阳,把这个家弄得热热闹闹的;

后来,索性还带着父亲回了一趟上海,拜祭母亲,收拾收拾老家,听父亲讲讲那些总听不厌的、他在上海度过的少年时光。

这座交织着现代化高楼大厦和纵横弄堂的城市,毕竟留下了许多无法磨灭的回忆。

譬如父母的青春,那些无比灿烂过的浪漫,还有圣诞节的颂歌,夏日的烟火。

钟意晟记得。

这次最后的上海之行,第一站,就是扫墓。

那天父亲在母亲的墓前静静坐了很久,末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佝偻着背,手指颤颤,捏着块干干净净的白缎子,把那墓碑前前后后擦拭干净。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父亲一连忙活了快三个小时,一群人围在边上要伸手帮忙,都被他摆手推拒。

直至夕阳落日,父亲拂过那块汉白玉碑,仍一下又一下,擦拭着“陈昭”两个字的缝隙里,那些微末尘土。

“昭昭,不怕,”钟意晟站得近,听见父亲最后说,“……再等我一会儿,我就又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不怕。”

=

他们后来去了上海耀中,父亲的母校。

后门那面围墙,那棵大树,那片林荫,在父亲温声的讲述里,底下仿佛还站着,曾经那个满面热切的姑娘,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校服,冲她的“钟同学”不断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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