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末晚夏

八月下旬

微微的夕风，吹起了清脆悦耳的音乐，廊下垂挂的风铃随风摇曳着。

叮铃叮铃的声音，加上我面前不远处全是绿色的植物，让人感觉似乎还是夏天。

实际上，夏天开的花已经渐渐谢了，蝉声也越来越短了，空气中飘着些许的桂花香。

夏末，带了点初秋的气息。

乌鸦一如往常哑哑叫着。

我，坐在内院回廊的地板上，无聊的看着天空。

随着太阳的渐渐西沉，湛蓝如海的天空开始有点羞涩的红彩。

红彩随着太阳的离去逐渐扩散，天空像是被渲染的红织布，温柔的垄罩的大地。

这两个礼拜以来，我真的觉得很无聊。

因为我被禁足了。

自从确定怀孕之后，千景不由分说的，禁止我独自出外活动。

去小私塾也被禁止，因为他怕我被玩耍的小孩们波及，怕伤到肚子。

在宅邸里稍微快走也不行，跑步当然是大忌。

他是不是有点担心过头了……

我知道风间家的后代对他来说很重要。

虽然他这样规定是想保护孩子和我，但是，突然闲下来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看着渐渐染红的天空，开始回想这十四天以来的事情──

大夫诊断我怀孕的那一刻，千景露出了他一如往常的满意笑容。

不过，笑意里似乎有一丝放心。

大概是知道，我不是得病就宽心了。

但是，一点都不有趣。

听人家说，男人一般对于自己即将要成为父亲的事情，都会很惊喜的。

我也想要看他那样的表情，结果竟然只是满意的笑容。

这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大夫离去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愧是我的妻子，成为夫妻之后，就马上可以跟上我的计划，和我一起为鬼族人口的繁盛而努力。」

他是不是故意气我的，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之前的我，肯定是会生气，会很介意他只在乎孩子。

相信他也知道。

可是很奇妙的，我并不觉得生气。

来到这里之后，我了解他身上有很沉重的责任。

无论是风间家子孙的延续，或是风间家经济的维持，甚至是这村落作物的买卖，都是他一个人在承担。

其它的族人或者是村民都是从旁帮忙。

当然不是否认其他人的存在，没有他们，千景也无法顺利运作买卖的事情。

只是，做决定或是和外人谈判，都是他负责的。

这让我不禁想起，他过去为了保护族人，选择了向萨摩藩报恩的事情。

明明很讨厌人类的他，却可以抛下自己对人类的成见，与萨摩藩合作一阵子。

即使心里再厌恶，他依旧这么做。

一直尽是霸道狂妄的态度，骨子里却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我的丈夫，不只承担着风间家族的延续，也承担着我和这个宅邸所有人的生计，同时间接也承担着所有村民的生计。

在他身边，我也想替他分担，无论是快乐的事情、悲伤的事情。

他没有对我抱怨过，也没有对我诉苦过。

面对他成熟的温柔，若我现阶段可以帮他的，是多生几个孩子的话，我很愿意。

于是，他说完了那句话，我只是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

跟他说：「因为，我是风间千鹤啊！」

对于我的反应和所说的话，似乎出乎意料的千景，凝视着我一会儿。

「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他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在我头顶上如此说着。

从那天开始，已经丰盛的三餐变的更加奢华，虽然我还是时常突然觉得恶心。

走在宅邸里面，仆人们都随时注意我的安全，虽然这是在自己家里。

觉得自己像是被豢养的小公主，不用做些什么事情就有美食在前，时时被人呵护着。

我应该满足，却也有点不甘心。

我虽然怀有身孕，我也可以跟一般人一样行动才对。

我并不是软弱的女生，我也可以保护孩子，保护自己。

这样让我感觉他似乎不太信任我。

在大夫诊断的两天后，津田先生和亚纪子姊姊来探望我。

亚纪子姊姊从千景那边听说禁止我去小私塾的事情，她带了一些书给我阅读。

当然，还有她亲自作的红豆大福。

当时，津田先生语气满是放心的说：「千鹤参加婚礼的时候，脸色有点苍白，我还以为是因为天气有点热导致身体微恙的关系，没事真是太好了，反而应该要恭喜你们呢！」

让婚礼的主角担心，我感到很不好意思的谢谢他的关心。

亚纪子姊姊倒是表示，她觉得不需要因为怀孕就这么严格的禁止我出外。

千景并没有正眼的看向亚纪子姊姊，只是对着津田先生说：「我一直想跟你说，你真是一位勇者，愿意娶一个打架跟男人一样、自以为有学问、多嘴的女人，我以首领的身分，感谢你可以包容风间家不肖的风间亚纪子。」

真是失礼！明明写七夕签的时候，还不忘帮人家祈求幸福，在人家面前，竟然说这样的话。

津田先生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亚纪子姊姊倒是带着灿烂的笑容抢先说：「我的丈夫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千鹤。竟然愿意嫁给霸道、眼中无人、任性自我、自恋的风间千景，将来一定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人家说，女生的包容力很强，果然是真的。」

「妳说谁自恋？」千景眼神充满杀气的瞪着亚纪子姊姊。

「对阿，我刚刚说的那是什么人来着？」亚纪子姊姊故意装傻着，如此回应千景。

这时候，津田先生爽朗的大笑声化解了两个人的争执，「风间首领，我这个堂姊夫你认不认我无所谓，但是，亚纪子已经是我的妻子，我可是不能让你这样继续欺负她喔！再者，亚纪子只是考虑到千鹤的心情而已。」

在那之后，千景和亚纪子姊姊没有再继续争吵。

但是，这两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不过，真的是因为从小到大一起学习的产生磨擦和竞争心理造成的吗？

就算是因为对方的剑术可以赢过自己，会让千景这么介意吗？只因为对方是女生？

我开始怀疑着。

回到现在。

即使亚纪子姊姊说过，不需要严格禁足，千景什么都没表示，我至今依然乖乖的待在宅邸里。

连盂兰盆节，我只跟着千景，在旁边看村民跳舞。

村里举办的试胆大会，也只在千景的带领下去围观而已。

在宅邸的日子，

亚纪子姊姊拿来的书，我已经阅读泰半。

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散记也怠惰了。

真的，很无聊。

我忍不住的，低头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对着孩子说一般，在心里问他是不是也想出去走走……

「妳又再发呆了吗？」

我前面突然伫立了一个黑影，用我最熟悉的声音询问着我。

我抬起头，对千景表示，我在宅邸没什么事情可作。

这十四天以来，就这样在内院往天空看看，让自己接触有限的大自然。

千景貌似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手给我。」

他径自拉起我的手，我随着他的动作起了身。

他带我出去散步。

像这样两个人手牵手在黄昏时刻散步，上回已经是结婚前的事情了。

越接近秋季的收成，他出去和外地的人谈买卖的频率就越多。

能够这样两个人散步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不变的，是他对我的呵护和关心。

所以，这样单独两个人散步的时刻，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

「妳似乎很高兴。」

既然被他察觉到，我索性很大方的承认。

「我应该多信任我的妻子，因为妳是我选的妻子，妳应该可以把妳自己和风间家的后代照顾的很好，我跟亚纪子那边讲过了，妳想去私塾就去吧！只是去和回来的路上，由我和亚纪子轮流陪妳。」